即便鄭美玲的丈夫同意收留這個孩子,又或許他們有條件養活這個孩子,但這個孩子牽涉到一個重大秘密,她委實做不了這個主。她把這個孩子安排在旅社住下後,馬上約出卉兒,直截了當地問她,當年除賓堅之外她有沒有另外的男人。卉兒被她問傻了,但仍如實告訴她,自己今生隻有他一個。當然倆人均不會提及當年那個強奸過卉兒的男人。其實這麼多年來,鄭美玲絕對是相信卉兒的,但這個孩子太像另一個人了。
於是她極其鄭重地問卉兒,如果當年強奸她的還另有一個人,她將如何麵對這個事實。
卉兒徹徹底底被她搞懵了。鄭美玲說想帶她去見她當年生下而送了人的孩子,她去或不去,因為從他身上可挖出當年的那個人。
萬分震驚的情形下,卉兒去見了她這一輩子都不願見的自己的親生兒子。在見到孩子的那一刻,她便暈厥過去。蘇醒過來後的卉兒倒在鄭美玲的懷裏,嘴裏一直呐呐著怎麼辦三個字。鄭美玲明確對她說,這個主意隻能她自己拿。
經過三天三夜的長考,加之賓堅瞧出了她情緒的反常,她向他吐露了當年自己曾生育過一個男孩的事實。賓堅略考慮之後,理解而大度地對她說,正好咱們缺個孩子,留下吧,孩子無罪。卉兒流著淚告訴他事實的最終真相:這個孩子並不是那個人的,而是另有其人,這個人當年也曾強奸自己,並且是兩個人的好友,可自己直到今天都並不知情。
她要告這個人麵獸心的偽君子!
賓建要她說出是誰。卉兒十分艱難地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陳興風!震驚之餘,賓堅臉上的表情顯露出他對這件事的懷疑,於是看卉兒的目光裏多出了一份猜忌和不信任。他不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會幹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其意不言自明,是因倆人苟合才有了這個私生子。當年自己落難,一直是陳興風陪伴在卉兒身邊,若是倆人在此基礎上產生了感情,情有可原,但不能耍著自己玩。
卉兒擔心著的後果終於還是發生了。悲憤欲絕之下,亦為了向賓堅證明自己的清白,這天午夜時分,卉兒人生第三次投入了校外的小河裏,幸被路過的行人給救了。鄭美玲得信趕到醫院,卉兒仍在昏迷中。氣憤不過的鄭美玲當即痛罵了賓堅一頓。卉兒若不是考慮到必須讓那個人歸案,是絕不會對他說出這個隱情的。
賓堅痛悔萬分,對在那樣一個艱難和受辱的環境下仍傾心愛著自己的卉兒,深感愧疚之下,大喊一聲,我瞎了這對狗眼,竟雙指插向自己的雙眼。鄭美玲一把沒拉住,轉瞬間,眼看著他的雙眼裏流出帶血的晶體。經醫院緊急搶救,賓堅隻保留了右眼,左眼被當即摘除,右眼亦隻有微弱的視力。
為這兩個曆經磨難才複合的夫妻鬧成這個地步,鄭美玲隻感覺陣陣揪心的痛。當晚,卉兒從昏迷中醒過來,得知賓堅的衝動之舉,她咬著牙對鄭美玲說,我一定要把陳興風送上法庭。
第二天,鄭美玲請了一天假,陪同卉兒把那個孩子帶到了市公安局領導辦公室。很快,陳興風被從分局“請”到了市局,當他一眼看到那個孩子時,臉色當即“涮”的一下白了。在市局領導麵前,陳興風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他一直暗戀著卉兒,但苦於沒有機會。賓堅落難之後,他曾向卉兒隱諱地表白過,但遭她婉言相拒。那個晚上,是他在卉兒的菜裏下了迷藥。
而同時,賓堅當年落難內幕亦被揭開,是陳興風暗地向市局某領導揭發,說他是有意這麼做的。當時的政治氣候不僅處於某種混亂中,公安內部亦形成對立雙方。兩派的頭均在拉攏人馬,下麵的人亦千方百計巴結頭頭。陳興風的小報告既順應這股潮流,也報了賓堅“奪愛”之恨,一石兩鳥。且日後靠著某領導的提拔,節節攀升到分局局長的寶座。若非動亂結束,年輕有為的他還具備極大的上升空間。
雨過天晴,卉兒和賓堅這對患難夫妻終於獲得本該屬於他們的愛情和美滿的生活。賓堅大度地收留了卉兒那個不該出生的孩子,愈發地疼愛卉兒,在他雙眼徹底失明之前,家裏的大小活兒都不讓她插手,寵得卉兒像重回了少女時代。十五年前,賓堅因眼疾提前退休。六年前,卉兒也因三次跳河自殺落下寒腿毛病,終致下肢癱瘓。
於是,附近的人們便經常看到,每天的早上九點,傍晚的五點,在朝霞中,在夕陽下,有這樣一對老人,瞎的推著腿殘的,腿殘的替瞎的指著前方的路況,一路聊著一路笑著,一路快活著一路幸福著,羨煞了從旁經過的無數的男女老少,其中也包括了本書的兩名主人公藍歆和喬俏。
喬俏說,我要是能像這二老一樣,在朝霞和夕陽中仍這般浪漫地老去該多好呀!
藍歆說,我看海舸還行,他能如你的願的。
喬俏問,那是,你的呢?
藍歆說,你著的什麼急呀!
夜色迷蒙,月兒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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