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我明顯已經成了全家的“重點盯防對象”,時不時地,我的身邊會冒出一大堆玩具,接著,便是一雙雙滿懷期盼的眼睛。

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這麼直白的愛是成年以後的我再無法享受的,我很珍惜這種感覺。

不想讓他們更加擔心,我有時候會勉為其難地做一個“合格”的嬰兒;但更多時候,我會使出最後一招——睡覺。

睡覺總是“無差別”的吧!我無奈地想。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有效的方法,就是有一個副作用,那就是我變得越來越嗜睡。

唉,都說嬰兒時代是一個人最無憂無慮的時間段,除了吃飽睡好別無所求。殊不知成人有成人的難處,嬰兒也有嬰兒的煩惱啊!

無人的房間裏,我歎著氣。

牆上的日曆一頁頁撕去,轉眼間,我已經八個月大了。本月裏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我清晰地喊出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雙音節詞發音無可挑剔;第二,我可以蹣跚地走路了。

這兩件事讓我們全家欣喜若狂,就差沒放鞭炮來慶祝了。媽媽更是整天“吉吉真聰明!”地在我耳邊念叨著,然後拚命親我。

我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真好,真希望它一直持續下去。

平靜的日子嗬……

我坐在院子裏,閉著眼睛聽槐樹“沙沙”作響的聲音。晴空中一群鴿子展翅飛過,鴿哨在天空中回響,悠遠寂揚。夏日的午後,我獨自一人靜靜地品味寂寥。

有多久不曾享受過此刻的靜謐了?心境亦有觸動。其實我並非多愁善感之人,隻是此種環境下,難免會興起幾縷“傷春悲秋”的情懷來,畢竟我是個有太多秘密的人。

前世的記憶,注定我一輩子無法擺脫過去,所以我常常會為未來憂慮,盡管很多時候它是不自覺的,連我自己也沒有覺察到。

當初做出還世的選擇,我不曾有一絲猶豫;但如今,我生出了迷惘之心——一種何去何從的迷惘。

我知道很多事情,它們會在何時何地發生——不久之前,我還在為能夠洞察先機而沾沾自喜——但現在,我發現,有時候知道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就像鄭板橋說的,“難得糊塗”。

知道了又怎樣?我能改變什麼!我可以扭轉什麼!

不願再抱著上輩子得過且過的心態活下去,我懷著一種“生的野心”而來。但是生活又豈是如你所想的這般簡單,很多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焦躁和挫敗感此刻支配了我,很多東西呼之欲出,卻又理不出一點頭緒。我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如此地渺小和無力。

心念轉動間,我的情緒越來越低落。

驀地,我的頭被某人拍了一下,將正沉浸在思緒裏的我真的是狠狠地嚇了一跳。

抬頭心有餘悸地望去,今年剛滿兩歲,比我小兩歲的二伯家的堂妹陳靈靈正伸著她白胖的小手,咧著嘴朝我笑呢。

我拍了拍胸口,平複了一下心跳,作勢瞪了她一眼。

結果這小鬼笑得更歡了。

我氣結。

“陪我玩。”約莫是笑夠了,靈靈撲過來拽著我的胳膊就朝外走。

先天性心髒病。就在靈靈觸碰到我的那一刹那,這幾個字迅速地跳進我的腦海裏。

我悄悄歎了口氣,揚起一個溫柔的笑臉,拍拍靈靈可愛的臉蛋,“好。”

說笑著走過正在掃地的爺爺身邊,爺爺一瘸一拐地默默給我們讓路,中風讓他喪失了語言功能和正常的行走功能。

直到我們走出好遠,那“沙沙”的掃地聲依然一下一下敲在我心頭,直至化為一種說不清的滋味鬱結心頭,難以揮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