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刮胡須的感覺
剃須刀嚓嚓地響。臉正溫潤，剛剛洗過，尚未擦淨，剃須刀就在你手裏急躁地響了。
你輕輕地把它放在臉上，有些涼意，金屬的感覺。按摩似的在臉上遊走，又像一個清掃工，細致地打掃臉上每個生長胡須的地方，胡須應聲而斷，像草一樣。
你走到窗前，院子裏一片頹敗的景象，是去秋的頹敗，收獲之後的散亂。幾個精致的小胡蘿卜，是收獲時不經意掉在地上的，紅得透明，瑪瑙一樣的玲瓏。一堆大蘿卜的櫻子丟在地裏，想象著蘿卜被起出來的時候，根部像老人長滿了胡須，櫻子是青綠的。現在，葉子的邊緣已經枯萎，莖杆還奇怪地粉紅著。旁邊一隻不知是裝過什麼的紙盒，扭曲而變形，在早晨的陽光下閃著金屬的光澤，或者是銅的顏色。鄰家爬過來一些寬寬的葉子，象塗了一層鐵鏽，保持著生長時的狀態，像一隻曾經的軍隊，整齊而氣勢洶洶。夏天的時候，它們就端著刀槍侵略進來，現在它們好像很不情願地停歇在那裏。
雪在地上像一層霜，又像撒下的鹽，根本遮不住土地。泥土在它的下麵，泥土黝黑，默不作聲，它並沒有被凍死，現在還不到上凍的時候，何況明年它會照樣醒來。它隻是像女人懷孕一樣，在那裏孕育，準備好足夠的乳汁，把自己儲備起來，悄悄地在那裏鼓脹，等待著如約而來的春天。
院子外麵的果樹伸展著光禿禿的枝椏，一片葉子也沒有，葉子都被秋天收走了。像極了舞蹈——植物的舞蹈。在這個季節，風對它們已無意義，它們不會為風所傾倒。
你收回目光，妻子正在拖地，妻子拖地的聲音和你剃須刀的聲音是那麼相近，也是嚓嚓的。
此刻，它們好像合二為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