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偶 思
我的腿上不斷長著銅錢大的疤痕,它們是細菌造成的,很癢。我試著抹了無數種軟膏,它們就是不消失,它們死死地纏在我的大腿上,像蛇,我一想起蛇就覺得冰涼,我不能容忍蛇貼在我的大腿上。而且,它們還製造瘙癢,讓我的手指總不安分。
這溽熱的夏天,真的讓人難受。妻子過來,為我的椅子墊了一張報紙,我欠起屁股看了看,是很久以前的一張報紙,我把許多新聞(或者舊聞)坐在了屁股底下,我這才知道報紙的另一種用途。
四十歲之前,我一直幻想坐著火車走遍天下,當然隻是中國。我喜歡火車,我隻希望有一個靠窗的位置,它可以使我在白天看到村莊、田野、河流、起伏的山和山上的樹木,看到一個車站又一個車站。我打算在那些陌生或熟悉(當然隻是名字熟悉)的每一站都下車,買點東西,比如狗不理包子,比如溝幫子燒雞。當然,這不是每站都有的。
我願意聽火車撲哧撲哧喘氣的聲音,嘁哩轟隆走動的聲音,想象著它會帶我到任何地方,心裏就充滿著希望,充滿著溫暖。
它會在每一站都吞吞吐吐,我看著一些人走出車廂,又有一些陌生的人走進車廂,他們就坐在我的四周或者對麵,他們像熟人似的互相交談。他們有時候甚至說些隱秘的事情,也不擔心被別人聽到。
這隻是我的想象。而我時常能做的事情是,站在某個電梯的外麵等待裏麵的人出來,我要上樓或者下樓,我好像沒有什麼目的。
我走進電梯,電梯裏有一種腐朽的味道,準確說,是一股爛蘋果的味道,這味道使它有一點溫暖。別看有時很擁擠,它其實也常常寂寞,獨自呆在那裏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