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低頭,用食指輕點了點鼻梁,那動作與角度,很是瀟灑迷人。再搭配他尷尬的表情,便將他刻畫得親和了不少。他說:“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留在府裏吧。”

轉身欲走,卻聽雲薑在背後喚了一聲:“王爺——”

“唔?”

雲薑三兩步過去,正對樓驛風,低頭道:“奴婢自知,先前得罪了王爺,是奴婢莽撞愚笨,希望王爺莫要與奴婢這樣的下等人計較。”話說得很到位,雲薑將樓驛風吹捧得高,仿佛她與他之間隔了十萬八千裏。

樓驛風輕輕一皺眉,道:“你覺得自己是下等人?我是上等人?”

樓驛風同雲薑說話,從來不用本王之類的字眼,總是說我,雲薑聽得出,卻領會不到。她不言語。

樓驛風又道:“你想必是以為我為了之前的事情故意留難你?”

“奴婢不敢那樣想……”雲薑答。

樓驛風略作沉默,便微微一笑,道:“罷了,你去做你應該做的事吧。”

這樣的對話,雲薑依然沒能探聽出樓驛風的心思,隻能看著他青色的背影沒入回廊的轉角,仿佛是帶著些委屈的。但是堂堂王爺,又怎會因她一個宮女而受委屈?雲薑不由得笑自己想太多了。

那天的天氣原本是極好的,冬日暖陽,平和地灑在身上。樓驛風走後雲薑坐在院子裏縫針線,倒也愜意,誰知到了申時天色卻忽然變了色,烏雲蓋頂。不一會兒就落起密密麻麻的細雨來。雨點不大,可是卻急,屋簷很快就垂下雨簾子。雲薑進屋把袍子放了,打算休息一陣,卻見一個穿黃衣的丫鬟雷厲風行地過來,還在屋門口就拉開了嗓子,道:“姑娘,有個事情拜托你呢。”

“什麼事?”

“王爺去了龍圖山,我們趕著安排人送傘和雨披過去,丫鬟們忙不過來,姑娘能否搭一把手,隨我們幾個一起往龍圖山去?”

雲薑覺得奇怪,這偌大的王府,竟連人手也安排不夠。難道下人們真的各司其職,太過忙碌了嗎?雲薑抬頭看這密集的雨勢,非但沒有消停的跡象,烏雲反倒越積越厚,她不好推辭,唯有應承下來,隨著黃衣的女子往前廳去,然後抱了雨披雨靴之類的物件,匆匆登上馬車。

馬車跑得極快,不一會兒就到了龍圖山腳。雲薑坐在車篷最邊上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外麵紅豔豔的漫山蠟梅,深褐與緋紅,相得益彰,在雨中看別是一番滋味。她甚至有點後悔自己沒有跟樓驛風來這裏遊山賞梅了。

山路有些顛簸。

馬不停蹄。

雲薑搖搖晃晃,卻突然聽見旁邊坐著的人哎呀喊了一聲,然後就覺得對方好像被搖晃得失去了重心一樣,撞向了自己,自己整個人都推出了馬車。她先是撞到馬車的車板,然後撞到路邊的石頭,再是順著下坡的方向,呼嚕嚕地滾出了幾十米,天旋地轉,後來是兩棵梅樹擋住了她,她的膝蓋撞在樹幹上,像要裂開兩段似的。

馬車停了下來,那個穿黃衣的丫鬟大呼小叫地跑過來,直對雲薑道歉。雲薑想她也是無心,便咬著牙說沒有關係,意外而已。

黃衣丫鬟的嘴角露出得逞的壞笑。

她分明是故意騙雲薑和她一同前來的,再故意假裝不慎推她落馬車,與隻為了宣泄心中的不滿。因為雲薑實在得了太多的好,樓驛風給她的一個眼神,整個王府都在沸騰。

從蚱蜢到參湯,從安神香到家鄉的小吃,還有默許的懶睡與頂撞,雲薑在王府僅僅出現了兩天,卻成為最熱門的話題,大家都說王爺對這宮女是不同尋常的好,心中嫉妒得緊,而更可恨的是雲薑身在福中不自知,還要給王爺冷眼黑麵,大家就更是想要給雲薑一些懲戒。那馬車裏坐著的其他幾名丫鬟,相互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心領神會,得意之情在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