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番外—董額篇 流光溢彩
董額曾對自己說過,一生隻會愛蘭嫣一個,他認定這個女子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的流光溢彩。
董額初見蘭嫣是在自己阿瑪的府邸,她不美,甚至有些普通,輕薄的身子正在舞著一曲“桃花吟”,他知道她是自己阿瑪的侍妾,她知道他是自己夫婿的兒子,僅此而已。
府裏的人來來往往,他和她偶爾也會碰麵,卻永遠隻是低眉的一眼,再無他想。
她在他麵前跳過幾支舞,她記不太清,隻是輕盈的一躍,卻是她解憂的良藥,別無所求。
直到有一天,府裏去寺廟祈福,一張黃色的簽紙飄到了他的腳邊,他拾起後看著她跑向自己,那樣的奔跑並不多見,迎著風飄起的裙擺,隨意姿然的笑意,那樣放肆而不故慮別人的目光,當她停在他的麵前時,他有一刻閃了神。
“你?”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開這樣的口,為什麼用這樣的稱呼。
“我怎麼了?”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毫不在意。
“為什麼跟了我阿瑪?”他不是口拙的人,可是這時卻不知所謂。
“為了額娘和阿瑪的生計才把自己賣了。”她沒有一絲傷感,輕描淡寫的說著。
沒有任何婉轉的托詞,太過坦白的事實,反而讓他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簽紙!”她指著他掌手中的那張黃色簽紙。
“哦!”他突然間變得青澀,遞出紙的瞬間唐突的問道:“以後,我能常去看你跳舞嗎?”
“為什麼?”她的眼睛閃爍著晶亮,那樣聰穎的光芒。
“我……。”他的心不由自主的跳動,從緩緩輕微的晃動直至隨意胡亂的怦動,他努力吸了口氣想要按捺,卻越發的肆意!他是不解的,這一顆從來沒為他人而跳動的心,為什麼獨獨為她所感受,那樣激烈的想要靠近她,她隻是那樣普通而平凡的一個女子。
“好!”她移開盯著他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好似看透了一切,那樣輕蔑的笑著。
他明明看到了她的輕蔑,明明有點恨這種表情,可是心裏卻咧開了笑意,他覺得世上隻有自己能看穿她,盛著絕世的清冷,枕著千般的孤寂,帶著滿心的清傲。
這一刻,他還沒有預測到這個女子會成為自己一生中最美的流光溢彩,但是他卻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隻是他還不明所以。
數日後的一天,他猶豫了很久、很久,終於踱步到她的屋外,她正被罰跪在院中心。
他蹲至她麵前問:“怎麼了?”
“不是看見了嗎?”她絲毫不懼怕自己的處境,也沒有一分想討好他的意圖。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去找阿瑪求情。”她是自己阿瑪的侍妾,他能做的隻是這些。
“不必,這樣跪著挺好。”比起去敷衍那個買了她未來的人,她更願意這樣跪著。
“我陪你。”他凝視著她的眉眼。
她的眼睛又閃起晶亮,依舊是聰穎的光芒:“你不走嗎?等我跪完,這兩條腿就麻了,跳不了舞給你看了。”
“沒關係,我陪你說會話。”他的心開始為她痛著,他人生中的很多第一次都隻是為了她,第一次的心跳,第一次的心痛。
“這府裏原來還有真心待我的人。”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依舊那樣輕蔑的笑著。
他心慌了,捏過她的下吧,阻止道:“不許這樣笑,我不允許你這樣笑。”
“你,憑什麼管我?”她的口氣無禮而傲慢。
“憑我是……。”應該拿什麼來壓抑她囂張的氣焰,他一時想不起來。
“憑你是爺的兒子,憑你所擔的官職,憑你出身的尊貴?”她嘲弄他。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人,我就不應該管你。”他憤憤起身,拂袖而去,他不應該管她,隻是那樣普通的女子,根本就不值得自己牽心掛肚,人家又何曾領了你的情,反而落了一鼻子的煙。
他疾步走著,卻是越想越氣,換了別人哪怕不求他去給阿瑪說情,也斷不會如此無禮而傲慢,她憑什麼這樣待他?
董額正忿然想著,天色卻越來越沉,轉眼間豆大的雨點霹靂啪啦的拍打著地麵,天際雷鳴交加,雨水打落在窗台上濺開一片水花,看著卻沒有一點要停的跡象。
他站在屋簷下,想起了她,是否還傻傻的跪著,是否正挨著雨淋?他晃了晃頭,試圖不去想她,憑什麼要為這樣一個不相幹的人著想,她又何曾領了你的情?
蘭嫣在雨裏跪著,她根本不在乎這場雨有多大,為了額娘和阿瑪的生計她踐踏著自己的自尊來到這個富麗堂皇的府邸,養育之恩她已經回報了,在這世上她再也不欠別人的,也沒有需要償還的。她不必為自己求情,不必委屈自己,哪怕死,也不會讓任何人輕視自己。
雨水狠狠砸在她的臉上,濕噠噠的發絲沾在額頭,全身上下都浸濕在雨中,應該很狼狽、很可憐吧?她倔強的嘴角泛上一絲笑意,依舊是輕蔑和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