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頰在滾燙。父皇在的時候可不敢有這想法,甚至都沒想過沒真的想過能坐在皇帝的位置。嬌娘能是我的嗎?她可是父皇的女人。父皇不想給我的東西就不能屬於我嗎?父皇還不想把江山給我呢,可是我是了皇帝!那麼,嬌娘怎麼就不可以屬於了我?可以悄悄地、偷偷地屬於我。隻叫人知道,我喜歡聽她的琴。我喜歡聽她的琴你能說啥?哦,是朕。朕喜歡聽她的琴你能說啥?你敢說啥?而且,朕現在就要聽她的琴!朕想什麼時候聽就可以什麼時候聽,你能把朕怎麼樣?誰敢把朕怎麼樣!二世皇帝停直著脖頸瞪視著前方。他忽然覺得腦袋瓜有點輕飄飄的,皇帝的腦袋瓜輕飄飄的。哦,皇冠沒有戴。皇冠剛才被自己摘了下來。不戴皇冠的皇帝當然就要缺少了威嚴。朕得把皇冠戴上。特別是,就要麵對矯娘了。起碼得讓她把朕當做皇帝。而不是當初的那個孩子。
嬌娘抱著她的琴來了。大秦的二世皇帝端坐在案幾前。一個單薄的身子端坐在案幾前。已經不是先前那個魁梧的漢子了。本來二世皇帝的旁側是有案幾的,但是她沒有去那位置,她坐在了二世皇帝的正前方,隔著很遠的距離,她坐在二世皇帝的正前方。“皇帝想聽什麼曲子?”她問。
那聲音很冷,竟至於令二世皇帝打了個冷顫。她怎麼沒有了往昔的蓬勃?她對朕怎麼沒有了往昔的熱情?她不看皇帝,低著頭,目光在她的琴上。其實本來二世皇帝是有些局促的,但是,她不看皇帝。當然,就是看皇帝,皇冠的前麵是有著遮擋的,皇上的神情是有著遮擋的。看起來,矯娘倒是有些局促的,因為朕現在占據的位置就是先前父皇的位置,朕是大秦的二世皇帝。是的,局促的決不應該是朕!朕為什麼要局促呢?“朕有些累了,想放鬆放鬆,所以,想起來聽你的琴。”二世皇帝說,聲音幹澀。
她僵滯了會兒,才應:“那妾就彈給皇帝聽。”
依舊是沒有熱情的聲音。她的穿戴也不像先前那般光豔。父皇的離去擊倒了這個女人嗎?父皇對於她是那麼重要嗎?父皇去了不是還有朕嗎?招人憐愛的女人。她稱自己妾,看來她自己僅僅就把自己當做了一個女人,皇宮中普通的女人。雖然在父皇在的時候她是被寵愛的,但是現在父皇去了,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幸虧父皇不封皇後、皇妃,如果嬌娘是了皇後是了皇妃,那朕就得在人家的麵前畢恭畢敬的!皇祖母的淫亂後宮幹涉朝政在父皇的內心中深埋著恥辱,所以父皇再寵愛的女人在他眼中也就是一個女人而已。都是,瞬間的榮耀。嬌娘,你在朕的眼中就是一個女人而已。
嬌娘撫動琴弦,那條清冷的河啊,就有自那琴弦中流出,隻是,也太清冷了啊!二世皇帝再一次激靈,再一次地哆嗦。那河水清澈倒還是清澈的,可是因為冷而顯得黏稠,因為黏稠而顯得像鉛的水,看不見了河底,看不見了擺尾的魚。就是那其中擺尾的魚兒呀,也會感覺到冷的,擺尾也擺得不再悠然。
二世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趙高的身上,趙高已經在一側的案幾前落了坐。和皇帝的目光一遇,趙高就明白他在那兒是多餘,趕緊站起,說:“老臣去忙了。”就趕緊出了去。
現在,隻二世皇帝一個人在清冷的河水中沐浴。冷啊。在他光顧著冷的時候,嬌娘輕哼起了詞兒,蒼涼的詞兒。如同深秋的河麵翩翩著一隻孤單的蝴蝶。翩翩地飛啊,飛,不知道哪裏是她的歸宿。那翅翼如同凋零的樹葉,不再光鮮。嬌娘的哼唱,甚至有些沙啞。憔悴的哼唱。憂傷的哼唱。在冷中掙紮的二世皇帝忽然——僵住了,那曲調那哼唱的詞兒是——《山有扶蘇》,這個時候在他二世皇帝的麵前嬌娘竟敢彈唱——《山有扶蘇》!那琴音中回旋著、那哼唱突出著胡亥今生今世再也不願意聽到的詞兒:“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山有喬鬆,隰有遊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這本來是扶蘇的母親喜歡唱的歌,也因此父皇將他的長子起名為扶蘇。可是現在,這個女人在朕的麵前彈起了這個曲子,哼唱起了這一首歌!二世皇帝盯視著嬌娘,目光像錐子,要刺穿這個女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