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忽略了巧手劉的存在。我是你的兄弟呀,巧手劉在心中呼喊他想從口中喊出但嗓子眼兒仿佛太細了硬是把他的呼喊卡住。但是那威風凜凜的將軍似乎聽到了什麼他回過頭來望向巧手劉望向巧手劉似乎認識又似乎不認識。巧手劉也直直地望向將軍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說我是你兄弟我是你兄弟。那將軍就終於走向他。後來他發現那將軍的目光已經從他的身上移到那未就的將軍俑。那將軍的身影消失在俑中,那個俑輪廓就不再模糊不再粗糙一個具有生命力的藝術品誕生了!但是巧手劉向著將軍俑失聲痛哭我的哥哥我的哥哥,在痛哭中他醒來麵對漫漫長夜。他不時地想到這夢。他的心中充滿憂傷。他想著夢中的那位將軍,那威風凜凜的甲胄,那威儀而又暗含慈善的麵容,令他每一下刮削都胸有成竹。偶爾,會有工頭兒立在他的身後,靜靜地立在他的身後。他用他的感覺看到工頭兒點點頭兒離去。
各個組成部分經過了窯中的焙燒,組合到了一起,三軍統帥矗立在人們的麵前。他有別於其他的將軍俑,在他身上勇猛剛武體現得更內在更含蓄因而更有力量感。他沉靜地向前矚望著,是矚望著他的士兵嗎?抑或,矚望遠方的地域計謀著如何為皇帝開疆擴土。一手搭在劍柄,難以捉摸是準備隨時抽出長劍一聲呐喊叫勇士們衝鋒陷陣抑或,就是一種休閑。另一隻手微張著,稍稍有點兒向前伸,垂放在腰際。
章邯在工頭兒們簇擁下來了。他佇立在將軍俑前。他的那張臉,表情也是叫人難以捉摸。但是他佇立在將軍俑前,這時候巧手劉瞅章邯很親。他真的覺得章邯有點兒像這位將軍俑。可是,我塑造的是我的哥哥呀。我的哥哥,他要是章大人這有多好。美妙的時刻很快結束,章邯幾乎沒有任何表情地跟他的屬下們說:“三軍就交給他統領吧。”其實這話應該說得有點兒幽默感但他偏說得硬邦邦說完他便停止了佇立到別處去巡察了。
剩下的巧手劉,呆呆站立心裏冷冰冰。他緩緩抬頭望向將軍俑滾下兩滴淚珠。哥哥,你怎麼可能當上將軍呢?
死去的宮女的屍體被扔進了暗河,湍急的暗河。蔫巴龜、老袁、啞巴儒者把屍體運到始皇帝寢宮的石門那兒,外邊兒接應的人再向暗河中扔。
“該不會把河堵了吧?”外邊兒有人叨咕。
“這水流兒這麼急,不會。再,別太集中扔。”有人道。
外邊有時接應得慢了,冷眼站著的大力士就上前踹一腳那墊著一個鐵鼎半開的石門吼道:“趕緊!你們也都死了嗎?”
那邊兒就出現片刻寂靜,好像在等待還有什麼訓斥似的。沒有,因為大力士也在等待他訓斥的反應。於是那擱在石門下邊兒的屍體就被人拽走,就聽到接連不斷的撲通聲。似乎懷有惡意:把暗河堵上得了,統統淹死!
“這屍體衝出去會被發現的。”有人說。
正拽屍體的啞巴儒者聽到外邊兒這麼說,就詢問地望了眼大力士。
大力士沒有叫停止。不知道什麼地方的河中突然冒出一批屍體還全他娘的是女的肯定會引起人們的驚訝。要是搞明白了是殉葬的宮女會是一種什麼情形呢?停止也來不及了,已經扔下去了許多。就扔他娘的去吧,我就不信二世皇帝能再把這墓扒了!大力士瞟向鐵錘,鐵錘兩腿耷拉著,正坐在棺槨之上盯視著大力士。目光陰陰的。他一定也聽著剛才外邊的那一句。操他娘的你怎麼還叫扔!大力士聽得見鐵錘內心的咒罵。大力士浮起一股幸災樂禍的情緒。你說你是了始皇帝你幹麻要怕那個二世皇帝!真是沒道理,沒道理。大力士不再瞅鐵錘,但是他知道鐵錘盯視著他盯視得他有點不太自在。“快搬快搬!”他催促。這純粹是沒動靜非得要整出動靜兒。著的什麼急?著急也是急著給那鳥兒騰幹事兒的地方。這樣想的大力士就不再監工,轉身走向立在他身後的那個女人。那女人正呆呆地看一具具屍體被搬運。如果她們有靈魂的話,她們願意回到外麵的世界嗎?大力士向她靠了靠,很快,隔衣傳來她的溫熱。大力士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腰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