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覺得好冷,有人抱著他還是覺得好冷,眼皮一閉上就好難再撐開。他的呼吸漸漸地不暢,血水倒灌,無論身體哪一個部分都在以最快的速度流失著生機。
可是耳邊那聲音好熟悉,好熟悉……是誰?他勉力睜開眼,看見那張曆經歲月,卻仍舊美麗雍容的臉,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媽……”
“阿堯……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對不起你……你不要死,你不能死啊……”周靜哭喊著,緊緊地抱著兒子的肩,頭發散亂著,悔恨和愧疚如同野獸不停地啃食著她那顆早已疲憊不堪的心,讓這個美麗的婦人再沒有了當年的絕代風華。
一滴眼淚滴落在秦堯臉頰上,那聲聲哭喊穿透了他漸漸模糊的意識,勾起了那段殘破的記憶——啊,那天,在小黑屋子外麵,就是這個聲音哭喊著‘把我的兒子還給我’。那種撕心裂肺的聲音,秦堯怎麼能忘得那麼徹底呢?
一旁的周喻商麵色鐵青,冷哼了一聲,按下牆壁上的呼叫按鈕。不出一分鍾,五六個醫護人員快速地衝進房間,將周靜拉開,快速而高效地給秦堯處理傷口。
周靜焦急地在一旁看著,一隻手仍舊拉著兒子,死也不肯放開,也什麼話都聽不進去。而就在這心亂如麻的時候,她卻聽秦堯艱難地、仿佛夢囈般地說了一句話:
“媽……我求……你,把末城……還……還給我……”
周靜終於忍不住了,奔潰似地癱坐在地上,捂臉痛哭。
☆、秦堯說
秦堯再度睜眼時,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知道自己又一次賭贏了。但是他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也沒有任何賭贏了的筷感,甚至一點痛感都沒有。他的意識醒來了,像朵雲一樣飄飄忽忽的,身體卻還在沉睡著。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實際上卻隻有短短的一分鍾後,秦堯的手終於能動了,入手處滑滑的,軟軟的,不知道摸到了什麼。一看,是許末城的臉。
許末城原本趴在秦堯床邊睡著了,被秦堯的手這麼一調♪戲,很快就轉醒。秦堯這才看清他的臉,幾日不見,那眉眼裏,那稀疏的胡渣裏,消瘦的臉龐裏,都暗藏著秦堯從未見過的憔悴與疲憊。假麵會的強製性洗腦,可不是就對你說說話那麼簡單。
“阿堯,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痛?”許末城坐在床沿,一手探過他的額頭,確認沒有再發熱,又急忙按下床頭的按鈕請醫生過來。
秦堯卻皺著眉,剛剛恢複了點力氣的手反手扣住許末城的手腕,剛想說話,卻先熬不住咳嗽了幾聲,而後才說:“他們沒放你走?”秦堯可不會天真到自己現在已經逃離假麵會的魔爪了。看這個房間的構造,他們多半還在那個基地裏麵。
許末城搖搖頭,一邊給秦堯倒杯水潤潤嗓子,一邊說:“我自己要留下來的。”
“你傻啊你!”秦堯一激動,頓時就咳得更厲害了,許末城趕緊扶著他喂了幾口水,才平複下來,“你不走我這一刀豈不是白捅了?他們又不會殺我,我在這裏很安全,你幹嘛不走?”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能一走了之?”許末城語氣平靜,但話語裏輕微的顫唞,卻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反正又死不了……”秦堯這才有閑心打量起自己這幅糟糕的尊容,囁嚅著,語氣軟了下去。
“死不了?”許末城反問,兩道眉就像被雨水打濕的屋簷,黑色的,沉寂的,沉悶而壓抑,“我知道你很聰明,很膽大,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你也能做到,其他人不敢做的事情你更能做。可是你能不能哪怕就一次,珍惜一下你自己的命!”
“阿堯,你來救我,我真的很開心。”秦堯受傷了,許末城盡量放緩了語氣,可是心裏的那股波濤翻滾著,怎麼壓都壓不下去。天知道他看到病床上的秦堯時,那一瞬間有多想殺人。那種將會永遠失去他的恐懼,仿佛猙獰的行刑者將他的心撕扯成幾瓣。“可是你知不知道,對於我來說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是你從我身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