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座,若平的心思一刻都沒放在江川形式化的廢話連篇上,隻顧轉頭熱烈與夏瑀私密地談起天來。
數分鍾後,談話團體分裂了,雷毅與江川大聊推理小說創作守則,兩人似乎臭味相投,都是狡詐派寫手;江太太與唐組長敘起舊來;王組長則與阪井聊著社會近況,陳升呈“冷靜地”在一旁傾聽,偶爾突破靜默插入一兩句畫龍點睛之語。
張甫明默默坐在孤島上,與世隔絕。他的對麵是滔滔不絕的作家江川。
“雷先生,聽來你的新小說布局頗為精巧,用這種方法來製造密室,我倒是想都沒想過!”江川灌了一口啤酒,唾液一邊唇角噴出、一邊興致勃勃地說道。
“你不知道呀,我可是搜索枯腸、曆經多少個失眠夜晚才構思出來的;不是我在自誇,我覺得我真的有寫推理小說的天份,光是這一篇作品就足以睥睨台灣文壇!”
這句大言不慚的話所製造出來的回音,大概連山腳下的便利商店內都可以聽到。
“你說的那個密室詭計,”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擴散開來,“迪克遜?卡爾早就用過了。”
江川與雷毅挾菜的雙手頓時僵住,餐桌上的交談聲也陡然熄滅了。
張先生躍出孤島。
“雷先生,你以為卡爾的小說在台灣譯介不多,就可以使用這種抄襲手段嗎?別以為沒人知道你那個密室手法的出處;為了顧及在場還沒讀過卡爾小說的人,恕不透露被害作品書名。”他陰沉地冷笑:“你的好幾篇小說,恐怕都是借用死人的點子吧;不要讓島田莊司事件在台灣重演。”
雷毅霎時滿臉通紅,怒叱:“你胡說!那都是我自己的創意!”
就旁觀者而言,若平感覺聽不出有任何說服力,這也許是肇因於對雷先生的偏見吧。
“是不是抄襲我想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為還沒讀過卡爾著作的人感到惋惜,為讀過你的著作的人致上哀悼之意。”張甫明突然轉向江川,“江先生,你想知道我是怎麽解出你的徵獎題目嗎?”
江川隻是楞在那裏,沒說半句話。
“因為,”他的聲音更低沉了,“那本書的大綱是我寫的。”
這一宣稱把所有人推落深沉的幽沽,整座飯廳罩上一片不祥。
“我要告訴你們一個故事,”張甫明地獄般的聲音回蕩,“在場的各位應該感到幸運,能夠親耳聞聽這件推理文學史上的醜聞,而且還是被害者親口述說的。”他猛灌了一杯啤酒,擦擦嘴,不急不徐地繼續說:“一年前,我因為對推理小說的狂熱,自行著手創作了六部長篇小說大綱,將所有細節、布局、推論過程等都敘述得巨細靡遺,繕寫成六份稿件;為了請名家過目,給我那不成熟的作品一些評語與指導,我將稿子寄給江先生,也就是咱們眼前這位推理大師。我那時滿心期待,因為對自己的構思頗具信心;不料最後稿件一去不回,石沉大海!”
沒有人說話,隻有唐組長乾咳了一聲。
“我猜想大概是江先生太忙,無暇過目,便試了各種管道詢問,沒想到被對方三推四阻,寫信給江先生本人也都渺無音訊,根本不得其門而入;我又是個潦倒的窮小子,無法利用什麽社會人脈幫忙。就在我失望之餘,更令人憤怒的事發生了。某次我在書店中閑逛,看見江先生推出數本新作,隨意翻閱之際,竟發現裏頭的故事根本是依據我的大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