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事情都湊到一起了。
多少天來敫仕隆苦苦地消磨時光,他急著要見的市委副書記繆丁秀總說沒有空,可以陪著打發時光的情人晁婭婭又去了上海。農曆十二月二十八日這天,市委常委兼市委辦公室主任樊家堅突然給他打電話,說繆丁秀最近迷上了“鋤大地”,請他吃飯他不感興趣,請他“鋤大地”他一定有空。敫仕隆知道領導跟部下打牌是怎麼一回事,說:“那就請他‘鋤大地’吧。”
敫仕隆和大作家、市工業局局長商成棟來到非南達大飯店,準備陪繆丁秀玩個痛快。敫仕隆跟飯店方麵說好,晚上炒最好的菜,燉最靚的湯端到他們房間來。他們擺開架局沒玩幾盤,敫仕隆就不斷上衛生間,每打完一盤就上一次。繆丁秀引而不發怪怪地笑,然後說:“年歲不饒人啊,誰說男人過了四十眼睛就越看越遠,而尿是越拉越近,一點不錯嘛。”樊家堅替他補充說:“還有一句:皮鞋頭從來沒有幹過。”
商成棟晃了晃腦袋,氣流往右嘴角一抽,發出一陣怪響。他說話時總喜歡這樣,像個牙痛病人:“現在腎虧的人是越來越多了。你們注意大街旁邊的電線杆沒有?不是彙仁腎寶就是禦蓯蓉。”敫仕隆想,商成棟經常泡夜總會,最終得性病的是他,便說:“腎虧事小,最怕染上性病,現在得性病的人一定不少,否則何以滿街都是性病廣告!”商成棟左嘴角一抽說:“普通性病並不要緊,梅毒淋病之類一針見效,就怕愛茲病。據說中國已經有好幾萬人感染上愛茲病毒。”敫仕隆張嘴還要說什麼,手機就響起來。敫仕隆是市魚粉廠廠長,自從工廠停產後,他就不斷換手機號碼,知道的人不多,因此每個電話都非同尋常。但此時他正忙,手機從震動改為響鈴,還變著節奏響了好一會,他才騰出手將手機從衣兜裏掏出來,一看是晁婭婭的號碼,以為她還在上海,就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我已經回來了,剛下飛機。”晁婭婭說。
晁婭婭說要去兩周,現在不到10天就回來了。敫仕隆有些意外有些驚喜,恨不得立即見她。他輕輕地對著電話說:“你先休息吧。我現在有事,可能要遲一點。”晁婭婭說:“你快點吧,我等著你。”
輪到敫仕隆出牌,幾個人都望著敫仕隆。
“知道了,等會我再跟你聯係吧。”敫仕隆對著手機輕輕地說。
可是,還沒出完一圈牌,敫仕隆的手機又響起來。敫仕隆一看是他的司機閆振的號碼,擔心有什麼特殊情況,快步走到陽台上。
“退休工人上訪,剛才在社會保險所,現在正在去工業局的路上。”閆振說。
敫仕隆有些不高興,不知是衝閆振還是衝退休工人,他說:“我還以為什麼事,不就是上訪嘛!昨天是下崗工人上訪,今天是退休工人上訪,明天還會有什麼工人上訪,讓他們去訪吧。”
敫仕隆今天的目的是輸一筆錢給繆丁秀。但事與願違,敫仕隆今天的牌太好,他一出牌就沒有人打,因此他總是贏,而繆丁秀、商成棟和樊家堅一個個輸得連眼睛都不眨。繆丁秀不停地推鼻子上的眼鏡片,反反複複地說:“我今天牌運怎麼這樣差?”據說繆丁秀並不近視,但總喜歡戴著眼鏡,有時還戴墨鏡。敫仕隆以為繆丁秀或許眼睛周圍有什麼不雅的東西,要借鏡片遮掩一下。他打完一盤牌就抬眼看一下繆丁秀眼鏡片後麵的眼眶,但並沒有看出什麼名堂來,隻是眼睛比常人眨的次數多些。
商成棟再輸一盤,懊惱得右嘴角一抽,又發出一陣怪響:“我今天手氣真差!”站起來去衛生間洗手。繆丁秀望著商成棟的屁股若有所思。
“要不,我們換一種玩法怎麼樣?”敫仕隆說。
繆丁秀說:“我可什麼都不會玩,隻會‘鋤大地’。”
敫仕隆說:“我教你一種玩法,輸來得快,贏也來得快,不必浪費那麼多時間,也不用費神。”他想盡快將錢輸給繆丁秀後就回去見晁婭婭。繆丁秀因為輸錢,也想換種玩法試試,就同意了。於是敫仕隆教他們打“雞針”,每人摸兩張牌,論對算點,一對A最大,然後兩個牌點數加起來,9點吃8點,以此類推,最小自然是0。繆丁秀一連摸了幾回0,盡管他每次下注都隻是100元,但口袋很快就癟了,他本來帶錢不多。
敫仕隆再一次將錢往身邊攏時,手機又響起來。
“我在等你呢,你什麼時候能回來?”晁婭婭在電話裏顯得很焦急。
敫仕隆忙跑進衛生間後才說:“我現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走不開,你先休息吧,等一下我再回去,好嗎?”
“我是有急事要見你,否則我還沒回來那麼快。”晁婭婭說,像是有些不高興了。
“我現在正跟領導彙報工作走不開,委屈你了。”敫仕隆說,說完匆匆跑出來。
輸錢的人最討厭別人婆婆媽媽,繆丁秀已經不耐煩了:“敫廠長真忙啊。”
“不忙不忙。”敫仕隆陪笑說。可是話音剛落,手機又在褲兜裏響起來,看來老天真是故意跟他作對。這次是女兒敫紫春,敫仕隆沒有問什麼事就生硬地說:“有事晚上再打。”敫紫春說:“人家有重要的事嘛,現在就要說。”敫仕隆不客氣了:“隻要天還沒塌下來,就不要湊熱鬧!”說著狠狠地將手機關掉。繆丁秀樊家堅商成棟看著他那樣子都忍不住笑起來。
敫仕隆想無論如何要給繆丁秀輸錢,否則今天的事就適得其反,以後再找繆丁秀也許就沒有機會了。可今天就是怪,手氣越來越好,越想輸越輸不了。
商成棟洗過手後牌運果然好了些。他有些得意地說:“情場得意,賭場失意。繆書記近來也許走了桃花運。”
繆丁秀忙說:“哪裏,哪裏?”
繆丁秀到南屏工作幾年了,都是單身一人。他履曆表上填的是未婚。曾有人問他怎麼不找個伴,又不是沒有條件。他便顧左右而言他。
樊家堅說:“有人說繆書記是鵝命,不吃腥的。”
商成棟說:“南屏的姑娘膚色不好,繆書記可能看不上,敫廠長什麼時候讓小晁幫繆書記從成都帶一個來?”
敫仕隆說:“這個不難,隻要繆書記喜歡。”
繆丁秀說:“聽說你那個秘書很漂亮,怎麼不帶過來讓我們一睹風采?”
“哪是秘書啊,書記不可輕信謠言。”敫仕隆像有些委屈,“小晁不過是辦公室人員。繆書記什麼時候方便,我讓她拜見繆書記。”
繆丁秀沉吟不語。
突然響起呼機的聲音,大家都看自己的呼機,結果又是敫仕隆的。賭錢的人最不希望呼機響,呼機一響,往往就輸了,因為呼機的聲音仿佛在說:“輸多一些輸多一些。”敫仕隆卻希望輸,最好幾下子將剛才贏的錢全部輸給繆丁秀,口袋裏原來的兩萬塊錢也一起輸給他。但是一圈下來,敫仕隆又贏了。繆丁秀掏半天沒掏出錢來,口袋空了。他站直腰伸伸手:“敫廠長比總理還忙,今天就到此吧。”
敫仕隆的呼機再次響起來,他看著晁婭婭的手機號碼心裏就不舒服,她今天是成心誤他的事了。
“我輸了1萬多。”繆丁秀說著走進衛生間。
敫仕隆才贏了1萬多,大部份都是商成棟和樊家堅的錢,繆丁秀最多輸一兩千塊錢。他跟著繆丁秀進了衛生間就關上門說:“要是繆書記不反對,我就跟小晁說,讓她春節後從成都帶個女孩子來。”說著將自己原來的兩萬塊錢塞進繆丁秀的口袋裏。繆丁秀剛要掏鳥的手馬上改伸袋摸一下,裝出不高興的樣子說:“你幹什麼呀?”敫仕隆說:“我不過跟繆書記玩玩,怎麼好意思贏繆書記的錢?今天是熱身運動,下不為例。”
繆丁秀從衛生間出來說有事先走了。
樊家堅說:“我跟你一起走吧。”
繆丁秀說:“你跟商局長敫廠長吃了飯再走嘛。”
繆丁秀走後,敫仕隆也說有事不能陪他們,匆匆忙忙走了。
商成棟心裏有些不舒服,他說有幾個廠等著他去要年貸,他都沒有去,他們今天都是為了幫敫仕隆而來,現在敫仕隆卻扔下他們自己走了,還說敫仕隆一定是去會情人。樊家堅說,晁婭婭不是不在南非嗎?商成棟說,晁婭婭不在還有李婭婭王婭婭。
敫仕隆鑽進他那輛400淩誌小轎車時,突然記起晁婭婭剛才呼過她,現在應該給她複個機,便打開手機。手機剛進入候機狀態,敫仕隆還來不及撥號,就震動起來。敫仕隆以為是晁婭婭給他打電話,沒看號碼就說:“親愛的,對不起,我現在就回去。”
“你以為我是誰,你要給誰打電話?”電話裏響起妻子史如馨的聲音。
敫仕隆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鎮定下來。他說:“我知道是你給我打電話,我也知道你想我了。”電話裏傳出一陣噪雜的聲音,史如馨旁邊像有很多人在說話。史如馨說:“想你的人多著呢,廠裏的退休工人找你找到家裏來了。”敫仕隆聽說退休工人找到家裏心上就害怕,說:“他們怎麼回事,工廠的事不在工廠說,到我家裏幹什麼?讓他們到廠裏去,有什麼事到廠裏說!”史如馨說:“他們說好久沒見著你了,想見見你。”敫仕隆說:“我一不是國務院總理,二不是財政部長,三不是銀行行長,見我有什麼用?就說我不在南屏。”史如馨說:“工人有事不找廠長找誰啊?”敫仕隆說:“你讓他們走,如果不走就打110。”史如馨說:“人家又不做什麼,報什麼警?你媽出去見他們了。他們跟你媽有說有笑還談得不錯呢。”敫仕隆如釋負重說:“那我不回去了。有事再給我打電話吧。”
跟史如馨通完電話,敫仕隆馬上撥晁婭婭的手機,但關了。他再打別墅的電話,忙音。他估計她就在別墅裏,便加大油門往別墅區衝。敫仕隆經曆過不少女人,很多是逢場作戲玩過就完了,但他對晁婭婭情有獨鍾,他覺得她綜合了所有女人的優點,溫柔、豁達,身上零部件無可挑剔。晁婭婭跟了敫仕隆後,敫仕隆就花60多萬在南非地區所在地南非市的濱海港澳開發區買了幢別墅。那是一幢兩層半的西式建築,周圍種著各種熱帶植物,尤其一棵棵挺著大肚子的椰樹,總讓人想起那些大腹便便的富翁。都說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這裏就是敫仕隆家外的家。近半年來,為了躲避債主討債,敫仕隆幾乎天天呆在這裏。別墅區的住戶都是老板大款,來自五湖四海,車進車出,誰也不認識誰,誰也不需要知道誰。
從南屏市趕到南非別墅區,一般需要25分鍾,今天敫仕隆隻用了20分鍾。近10天不見,他確實想婭婭了,再說電話沒打通,他得盡快趕回去。司機閆振從來沒見敫仕隆開過這麼快的車,他開著另一輛車在後麵好不容易才跟上。別墅大門沒有關,敫仕隆直接將車開到後院,然後從後門繞過大廳。大廳裏晁婭婭的保姆晁媽正在擦地板,她一看見敫仕隆就問好並讓路。他風風火火跑上二樓,一邊跑一邊叫:“婭婭!婭婭!”可是一直沒聽到晁婭婭的回應。他連看了幾個房間,臥室、客廳、書房都不見人,估計她在衛生間洗澡。可是衛生間也沒有婭婭的影子。他心裏有些忐忑,婭婭去哪裏了呢,是不是生他的氣故意跑到外麵去了?
“晁媽,婭婭呢?她不是回來了嗎?”敫仕隆走到樓梯口連聲問。
晁媽說:“忘記告訴你了,婭婭剛接了一個電話,說有事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敫仕隆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還不見晁婭婭回來,於是他就打她手機,還是打不通。稍靜下來後,敫仕隆感到下身粘乎乎的,背後也出汗了。他想,趁她還沒回來,抓緊時間洗個澡,便進了衛生間。 敫仕隆剛將上身淋濕,樓梯就響起晁婭婭的腳步聲。敫仕隆在裏麵關了水問:“婭婭,你是不是也進來衝一下?”
“我洗過了。”晁婭婭說。
敫仕隆匆匆淋一下就用浴巾裹著跑出來。晁婭婭歪在沙發上坐著,樣子顯得很疲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敫仕隆走到樓梯門口,將一樓通二樓的門關上,然後就坐到晁婭婭身邊抱晁婭婭。晁婭婭移一下屁股,轉臉讓敫仕隆吻,然後淡淡地回吻一下。敫仕隆急不可待要脫她的衣服時,她忙說:“對不起,紅燈了。”“紅燈”是來月經,這是晁婭婭的說法。不同的女人對自己的事都有不同的說法。妻子史如馨說“戒嚴”。袁圓說“貼封條”。 敫仕隆仿佛煙癮來了的煙鬼摟著了水煙筒卻沒有煙絲,心裏滋味酸酸的,恨不能將些稻草塞進去燒一把。
晁婭婭躺在敫仕隆懷裏,臉上蕩開一圈微笑:“剛才是不是接待克林頓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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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沒能如願,但晁婭婭沒有因為他遲回而責怪他,他還是很高興,他一隻手玩著晁婭婭的胸部,一隻手摸著她的脖子說:“我正跟市委副書記繆丁秀談事,約了他一個多月,好不容易才出來了,我們剛坐下你就打電話。”
“Sorry。”晁婭婭抱歉道,“我本來還不能回這麼快,但家裏有事。”她這次去上海,是陪老鄉田大明去辦事。田大明在南非辦公司,公司有幾個工廠,生產即食魷魚絲、熟蝦仁等,深受國外消費者歡迎。田大明跟上海方麵常有業務來往,他知道她這段時間沒有事就請她一同去。當然她沒有具體跟敫仕隆說。
敫仕隆沒有問她家裏有什麼事,他說:“剛才你去哪裏了,你的狀態這麼差,是不是這趟上海之行累著了?”晁婭婭說:“你知道剛才誰找我嗎?”敫仕隆搖搖頭:“誰找你了?你剛回來,我還見不著,誰就先找你了?”晁婭婭捏了一下他的鼻子,說:“汪書記給我打電話,說急著用錢,一時沒法找別人借,就給我打電話。”汪書記是魚粉廠的黨委書記汪宗曦。
敫仕隆問汪宗曦借錢幹什麼。晁婭婭說:“我問他,他開始不肯說,後來才說是老廠長病了,住進醫院好幾天了。”
老廠長是敫仕隆的前任廠長許承業,敫仕隆母親許承秀的親弟弟,敫仕隆叫他三舅父。母親跟三舅父多年來陌如路人。這是上輩人的恩怨,敫仕隆完全不當一回事。但三舅父的妻子童慧安多年前跟敫仕隆有過一段故事,雖然三舅父不一定知道,但敫仕隆麵對三舅父三舅母免不了尷尬,而且他們一直同住一個院子一幢樓房。敫仕隆後來常不回家,除了他喜歡自由自在之外,也不想回去麵對他們。敫仕隆沉默了好一會才問:“你借他錢了嗎?”晁婭婭說:“他說借500,我給了他1000。” 敫仕隆說:“1000行了,多了人家會以為你有很多錢。”晁婭婭說:“老廠長當初將魚粉廠做成這個規模,現在退休了,連自己治病的錢也沒有,我想想心裏也不好受。”聲音一下子變得很遙遠,兩眼放出幽幽的光。她剛到魚粉廠工作時,有一天早上看見一個老人蹲在廠區的小樹旁邊,專心致誌地抓一種爬在葉子上的軟體蟲。她隻知道樹長了蟲要噴藥,沒見過用人工捉的,看到他那種一絲不拘的勁兒,來了興趣就走近去看。
“害蟲也很聰明啊,這棵小樹剛萌了嫩葉,它就來了。”老人見旁邊有人走近看,像跟來人打招呼,也像自言自語。他說的是南屏方言,但晁婭婭能聽明白他的意思。
“噴藥多省事,你捉了成蟲,蟲卵不又蜉出來了?”晁婭婭用非常標準的普通話說。
老頭抬頭看看她,改用普通話道:“你是新來的工人吧?廠裏有幾十種樹,每種樹長的蟲不一樣。這種是白玉蘭,小樹剛長嫩葉時愛招這種蟲,捉了就沒事了。”老人的普通話說得很好。
事後,晁婭婭才曉得這位老人是剛離任的廠長許承業。這批小樹是他去年組織人種下的,今年萌第三輪新葉了,他發現小樹有蟲,每天早上散步時都來檢查一遍。此後,晁婭婭幾次接觸許承業,許承業的豁達和熱情,給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工廠老一輩的職工對他的敬重,也影響了晁婭婭對他的感情。
聽說許承業病了,敫仕隆並非無動於衷,玩婭婭的手停下了,他問:“你下午給我打電話是為這事嗎?”晁婭婭說:“我家裏出了點事。”敫仕隆問什麼事。晁婭婭說:“我哥跟人賭錢,結果被人勒索。”敫仕隆想,今天怎麼了,一下午都是錢的事!他問勒索多少錢。晁婭婭半晌才說:“說是20萬,但我爸說,隻要有十萬八萬就可以打發了,賭債是個虛數。”敫仕隆簡直氣憤了,但不知道氣憤誰,氣憤晁婭婭的哥賭錢?他自己不也賭嗎?氣憤人家勒索晁婭婭的哥?誰贏了錢不想要?沒有錢賭什麼賭!或者氣憤晁婭婭跟他說這事?但她不跟他說跟誰說,她要是跟別人說他會高興嗎?他覺得自己很可笑,突然摟了摟晁婭婭,說:“願賭服輸吧,告誡我那個大舅子以後不要再賭就是了。”
晁婭婭望著敫仕隆問:“你能幫我湊到那麼多錢嗎?”
敫仕隆從她衣服下麵抽出手摸一把她的臉說:“既然是你的哥,我的大舅子,不能湊也得湊啊。”晁婭婭伏在敫仕隆的胸前,眼睛紅紅的,感激的淚水順著麵頰流下來,敫仕隆用嘴為她一點點撮著。
晁婭婭說明天一早就得回成都去。敫仕隆看看牆上的鍾已將近5點,便說要回南屏取錢,急急忙忙就和晁婭婭開車回南屏。閆振開另一輛車在後麵跟著。他們直接將車開到南屏市郊信用社一間儲蓄所的門口上,晁婭婭拿著存折去取錢,敫仕隆坐在轎車上。閆振的車則停在離淩誌約50米的地方。
敫仕隆今年已經45歲,但白白胖胖的國字臉光彩照人,看上去隻有30多歲的樣子。他躺在司機位置上,兩隻不大的眼睛對著外麵不停地眨著,他看外麵一清二楚,外麵的人卻不會看到他。 當然,他選擇這個地方取錢,一般不會碰到認識他的人認識晁婭婭的人。
晁婭婭倚在儲蓄所的櫃台前,從門口看進去隻看到她高挑的身材,長長的頭發散開來瀑布一樣在背後傾瀉,質料很好的套裙將她的肩、腰和臀恰如其份地勾勒出來,腳上的一雙中跟鞋被美腿襯托得熠熠生輝,前麵好看的女人後麵一般不差,但後麵好看的女人前麵往往看不得,有人笑話一些參賽的歌手後麵看100分,前麵看50分,開口0分,婭婭前麵後麵都是靚麗的風景,開口也不會讓你失望。
小小的儲蓄所當班的是兩位男青年,晁婭婭填出的取款單是20萬元,兩位男青年卻說現在最多隻能支付10萬,儲蓄所眼下沒那麼多現金,要等明天早上了。晁婭婭說:“我明天早上的飛機,我是取錢回家過春節的。”男青年說:“如果你早一個小時來,或者早半個小時來,還容易,現在快要下班了,你最好明天再來。”晁婭婭說:“我明天一早要上飛機了。”男青年說:“那怎麼辦?”像問晁婭婭又像問自己。
他們議論得非常友好,都很講道理,但問題就是沒法解決。兩個男青年臉帶微笑望著晁婭婭,一邊欣賞晁婭婭的美,一邊談著工作。晁婭婭雙手自然地擱在櫃台上,胸部正靠著櫃台邊緣,使本來很有份量但已被冬衣掩蓋的曲線略略凸現一下,而上帝創造的五官又那麼巧妙地安置在白裏透紅的臉蛋上,使她形成一個強力磁場,叫兩位男青年無法從她臉上身上將目光移開。
“想想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晁婭婭意識到櫃台裏的兩個男青年都在看她,便將站姿略為正了正,使自己顯得更加端莊、含蓄,她覺得他們態度很好,說的也是實話。這樣偏僻的小儲蓄所,又是這個時候來,也實在為難人家了。
“實在沒有辦法,這個數目我們實在沒有辦法。”一位男青年反複說著廢話,“你怎麼不早些來呢?"
晁婭婭手提包裏的手機響了。敫仕隆問她動作怎麼那麼慢。晁婭婭說:“這裏隻能取10萬元,怎麼辦?”敫仕隆說:“10萬就10萬吧,先取了再說。”晁婭婭放下手機,很快就另填了一張10萬元的取款單。但輸密碼時卻又出了問題:密碼不對。晁婭婭連輸了幾次均不對,那兩個男青年說:“別急,你好好想想,可以多試幾次。”晁婭婭隻好給敫仕隆打電話。敫仕隆連給她講了幾個號碼都不對,便說:“那我也記不清了。”
這筆款一共100萬,是搞房地產那陣魚粉廠的會計老董辦給他的,當時老董用紙條給他寫了密碼,後來他不知改過沒有,而那張紙條早扔掉了。按規定,忘記密碼隻能先掛失,一個星期後才能辦理取款手續。 晁婭婭無可奈何,她轉身走的時候,兩個男青年不約而同地站起來目送她離去,還連聲不疊地說對不起,他倆希望那種真誠會換來回頭一笑,但直到她嫻熟地拉開車門,高雅地移動雙腿鑽進轎車並很專業地關好車門,他倆都沒能再看到她的臉。
“這麼重要的數據你都沒記好。”汽車緩緩向前開動時,晁婭婭嬌嗔地說,並從手提包裏拿出存折放到敫仕隆右邊的空位置上,“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糊塗了?”
“沒事的,我們到另一間銀行去。”敫仕隆若無其事地一笑說,“放心,今晚我就是把銀行行長從床上拖起來也給你取足20萬明早上飛機。”
晁婭婭兩隻玉手在敫仕隆雙肩上輕輕地揉著。每當敫仕隆自己開車,晁婭婭坐在他後麵,她總是這樣替他揉肩。說話間,小車停在市中心農業銀行的門口前。銀行的營業大廳已關門,但旁邊的儲蓄所還有人進進出出,裏麵也有人正在存取款。敫仕隆將剛才晁婭婭還給他的存折放進皮包裏,另外遞給她一個取款卡,告訴她名字和密碼,還順手在她臉上拍了兩下:“親愛的,麻煩多走一次吧。”晁婭婭動作敏捷地下了車,輕盈地登上儲蓄所的梯級,當她推開儲蓄所的茶色玻璃門時,一眼就發現魚粉廠的黨委書記汪宗曦,他正在一個角落裏打著電話。她轉身就走,她不想讓汪宗曦看到她。她回到車上,敫仕隆問她怎麼這麼快,她鬱鬱地說:“汪書記在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