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錢臥龍變了
就那時，錢家少爺和洞裏的所有人都聽到那陣突起的槍炮聲。
那聲音隔山而來，就在山背的什麼地方。那些聲音在崖壁間蕩來蕩去，很響。
突如其來的槍聲讓隊長劉年聰犯了迷糊，怎麼了，那地方白軍和誰在交火？打得還很激烈。
“呀，過年呀……”錢家少爺喊了起來。“你們騙我！”他對眾人說。
眾人正為那槍聲疑惑和驚愕，就見一個影子一閃，有人飆出了洞子。那是錢家少爺，他因為期待和突發的囂響，以及對熱鬧的那種本能，跳起躥出洞口。
眾人還未從剛才的愕然中脫身，又麵臨另一場驚愕。
北濟跳了起來，劉年聰按住了他。劉年聰那麼做有他的道理，洞外情況不明，那些槍聲還在持續，北濟出去危險，不能讓個伢去。劉年聰才想站起，卻被人扯住。扯他的是張有果。
“我去！我答應過你的。”他對劉年聰說，“再說這伢的事是我的事，跟紅軍沒關係。”
沒容劉年聰多想，張有果已經躥出了洞子。劉年聰知道事情的嚴重。外麵情況不明，若不拉回錢家少爺，肯定洞子會暴露，大家都保不住。再說少爺也有生命危險，張有果說是他的事，這話裏有話，他是為了保護紅軍。他即使被白軍抓了去，也不過會被認為是山裏土匪綁了個富家少爺。張有果用心良苦呀。什麼東西在劉年聰心裏揪一把又揪一把，他擔心張有果和錢家少爺。
張有果沒被白軍抓走。他躥出洞子後，就看見錢家少爺了。錢家少爺亢奮之極，全然不顧高崖的危險，跳手跳腳在崖沿邊上張揚。山那邊，一團團煙焰騰天，那些轟然炸響的槍炮聲在崖壁間回蕩著，很好聽。錢家少爺更是歡天喜地，他忘乎所以了，他拍著手，臉上漾著嬉笑，毫無顧忌往前走。
張有果來不及多想，他飛躥過去。
要是錢家少爺不掙紮就好了。錢家少爺太高興了，張有果抱住他時他猛地掙了一下。他以為誰要礙他的事。他叨叨著說：“哎哎。你別礙我事，我要看新娘……”
他們在那兒歪了一下身子，然後飛墜下了深崖。
天寶他們在崖下的一片草叢裏找到兩個人。那時是深夜了，那時隔山的喧囂已經停歇下來。他們找到那地方。他們看見血糊的兩個人。他們以為兩人都死了，那麼高地方掉下來，還不摔成肉糊？
北濟嗚咽了一聲。天寶也嗚咽了一聲。
隊長劉年聰啞著聲音說：“啊啊，怎麼會是這樣，他說了要走的。”
有人叫了起來：“啊啊！他還有氣！”
他說的是錢家少爺，錢家少爺身上沒傷，血是沾了張有果的。他們想這真是奇跡，後來覺得這事也不那麼玄。
“是張有果。”隊長劉年聰眼睛紅了，“是他！他護著錢家少爺，他做了錢家少爺的墊呀。”
他們知道緣由了，所以錢家少爺毫發未損。毫發未損那有些誇張，錢家少爺也重重地磕了一下，正磕在腦殼上。
他們在那兒燒了堆火，烤著衣服，讓錢家少爺平躺著。他們往錢臥龍嘴裏灌了些水，就看見錢家少爺眼眨巴眨巴醒了過來。
有人拍了一下巴掌。
錢臥龍竟然坐了起來，朝眾人看著，眼還眨巴。他有些異樣，可大家沒看出來。
天寶說：“哈！臥龍伢，你醒來了？！”
“你躺下你躺下！”他說。
“你是誰？！”錢家少爺朝天寶眨巴著眼。
那時沒人把錢臥龍的話當回事。
大家想，這伢醒來就好。大家想，不是張有果這伢怎麼活得成？
他們沒多想，他們覺得錢臥龍那伢就那樣，眨巴了眼，有些呆傻，他們沒當回事。
錢家少爺眼還不住眨著，愣眉愣眼地將所有人都睃了個遍，突然大了聲音問：“我爺呢？！還有我娘我們家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