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唇輕顫,覺得他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麵目可憎。
我是多麼輕率,才會斷定奕大喜無害可欺?
明明這麼會扮豬吃老虎,明明這麼輕易就要了另一個人的命。
52.
度日如年,坐如針氈,
我想郝序章死嗎?
或者換言之,他現在死了又能改變什麼?
我不知道。
“我算不出來……”
做題時我抱怨道。
溫眠曉拿筆輕輕敲我額頭:“再仔細想想。”
他說,笑起來眼睛彎彎地,格外好看。
可我真的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你們為什麼不要我了?
媽媽,帶我走啊,我不會酗酒不會結交狐朋狗友,更不會讓自己進監獄,你不要害怕我成為你的負擔。
爸爸,你為什麼一聲不響就離開我了呢?我不會亂花錢,我也不會在你困得半死時吵得你無法入睡,別把我當做你的拖累。
為什麼你們都畏懼我成為第二個對方,你們不是曾經愛著彼此嗎?
我蜷縮在黑暗的角落,用袖子直擦眼睛。
還有溫眠曉……
溫眠曉,你又拿我當什麼?
在你眼裏,我是不是隻代表郝序章的兒子?
你有沒有喜歡我過?你會不會曾對我有一絲一毫的真心?
我從地板上爬起來,奔進洗手間嘔吐。
人就是這麼現實,你可以忍受某個人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卻無法接受他為公為民,唯獨看你不起……
米歇爾跟進來幫我梳背。
我趴在洗漱池,抬首看著鏡子中段,在我身後映出他屬於成年男性的腰腹,他用手撫摸著我,一遍又一遍。
我嘴角顫動,掉下淚來。
“我總是做夢有人溫柔地對待我……”我兩手支住洗漱台,瞪大眼睛:“但夢就是夢,每回醒來都隻剩下失望。”
“從來沒資格玩世不恭,我變得格外害怕失去。”
“我像個受虐狂,為了稍縱即逝的筷感而忍受漫長痛苦和屈辱,終於因依賴而沒有原則,逐漸失去辨別好壞的能力……”
也不管米歇爾能否聽懂,我傾訴道:“我鄙視郝序章,鄙視所有做惡的人,但我仍為了某種目的心甘情願被牽著鼻子走,犯下不可彌補的錯誤。”
“奕大喜說得沒錯,我憑什麼瞧不起別人?”
我抹幹眼淚。
“最卑鄙的就是我啊。”
米歇爾想要說什麼,這時候我手機震動起來。
我們對視一眼,我背過身子接通電話。
“好好嗎?”是溫眠曉:“你現在在哪裏?”
我轉頭看了米歇爾一眼,不再抱有幻想。
“喂?好好?你有在聽嗎?”我沒說話,溫眠曉在那端催促。
“溫眠曉嗎?”我收整情緒,盡量裝作若無其事:“還在和米歇爾一起,怎麼有事嗎?”
這回換他那邊靜默,我吸氣,話筒似乎又轉進別人手裏:“是郝好嗎?請你待在原地別動,等下我們的人會去接你。”
“請問你哪位?”我問。
“警察局。”那個聲音刻板地回答:“你父親死了,我們需按例詢問你一些事情,請你配合。”
掛掉電話,我有氣無力地抬眼看向米歇爾,他卻鬆下一口氣:“眼睛腫了,不過沒關係。一會兒警察問什麼你都一律‘太傷心,不知道’,如果問剛都做了什麼,你就說本來要一起喝酒,但路上開車衝了頭,過來躺沙發上睡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