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中國最早的觀音寺——圓通寺
1200多年前，昆明市內的五華山和螺峰山之間的穀地就像一個搖籃，把一個如同嬰兒一樣的宗教建築放在裏麵，伴隨著這個城市一同生長壯大，這個邊地城市也因此有了自己的精神空間。如今，這個穀地中的“搖籃”，已身處鬧市中心，喧囂異常。
此時，我穿過圓通大橋，進入圓通街，不一會就看到了昆明最古老、最大的佛教寺院——圓通寺。這座宏大的宗教建築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外表壯麗、殿宇巍峨、佛像莊嚴、樓閣獨特、山石嶙峋、削壁千仞、林木蒼翠，但它卻不是以這種風景來引人入勝，而是用它獨特的曆史和博大的胸懷，來幫助我們的心靈獲得喘息和再生的機會。從進入大門的那一刻，我就被它奇異的布局迷惑了。它建在螺峰山（今圓通山）南麵的峭壁之下，因此進入山門後不是上坡，而是要沿著中軸線上的“圓通勝境”牌坊、“天王殿”、“八角亭”、“圓通寶殿”一直往下走。這個過程，給我的感覺雖然是層層遞進，但當我走到圓通寶殿時，我腳下的實際高度比進門時已下降了10米。這真是昆明的一大奇景，也是一個難解之謎。我們知道，中國的佛寺一般都建在山上，依山傍勢，步步高升。但這裏卻反其道而行之，究竟隱含著什麼玄機呢？有人曾這樣揭示，說“高處多風多太陽，低處多霧多禪理”。我想，也許神祗們也絕非不食人間煙火之輩，她們“行而下”的姿態更接近大地，更貼近人心，更富有靈氣，也更能洞悉人生的秘密。
整座寺院坐北朝南，以圓通寶殿為中心，前有一池，占盡整個庭院，池中有八角亭，兩側以水榭回廊環繞，讓山崖、碧水、遊魚、石橋、亭台、神殿相映成趣，構成了一座世俗般的“水苑式”建築群，如同一組幽美的江南水鄉園林。這種“情調”的佛教寺宇，就建築美學而言，它把肅穆的宗教氣氛與閑適的園林風格融為一體，鬧中求靜，別有洞天，渾然天成。這種處理園林與寺院的手法，可以說是中國傳統寺廟建築史上的一大突破，在全國或許是一個特例。
事實上，圓通寺諸多的奇異之處，在它的曆史演變中，具有自身的邏輯性和合理性。它是一部關於昆明的複雜而厚重的“宗教史”、“建築史”和“心靈史”，裏麵籠罩著千年迷霧，充滿了神秘的密碼。
我們在解讀元代李道源《創修圓通寺記》一文之後，可知昆明圓通寺的前身是八世紀末或九世紀初的南詔政權在這裏建造的一座佛寺——補陀羅寺。“補陀羅”是梵語，也有譯作“普陀”、“布陀”、“布達拉”等等，是南印度額納特珂克海岸的一座名山，觀音菩薩的道場就開設在那裏，山上開滿了白花，似乎“長放光明”，所以“補陀羅”在漢語中是“光明”的意思。在唐代，印度僧人帶著以觀音為標誌的大乘佛教進入西藏和雲南。西藏便把拉薩以西的紅山更名為布達拉（即普陀），號稱是繼印度南海第一普陀山之後的“第二普陀山”，並在山上為觀音設置了新的道場。唐朝貞觀八年（公元634年），南詔國在滇池北岸修築拓東城時，也在城中和城郊建起了一批具有南詔佛教特色的寺院，補陀羅寺就是當時南詔國為自己信奉的觀音開辟的道場。所以說，昆明的圓通寺與同樣建於唐代的布達拉宮是中國最早的觀音道場。這比名揚天下的四大佛山之一的浙江普陀山還要早100多年。
我們可以想象，在那個“南蠻”時代，印度的“觀音”帶著溫柔、幽靜、永恒的笑意和大慈大悲的胸懷，進入雲南之後，生活在洱海和滇池地區的白族和彝族等“苦難眾生”，深受感動，立即把觀音奉為自己佛教密宗的主要偶像。那些“苦難眾生”都似乎明白這樣一個淺顯、易行的真理——在自己遭遇苦難的時候，隻要誦念觀音的名號，具有多種化身的觀音，聽到這種誦念之音，就會及時前來拯救。著名的《南詔史畫卷》還記載了這樣一個神聖的時期——唐昭宗乾寧五年（898年），觀音在雲南如同在西藏“點化”吐蕃聶讚一樣，也“點化”了南詔開國皇帝細奴羅，所以觀音在南詔和吐蕃的地位一樣，成了開國神和保護神。當時南詔國的第一等大寺都供奉觀音，如崇聖寺、常樂寺和慧光寺，其實都是觀音寺。順便補充一句，觀音本來稱為觀世音，但因當時為了避諱唐太宗李世民之名，人們便將觀世音簡稱觀音。
地位“顯赫”的昆明補陀羅寺在輝煌了400多年之後，於元初忽必烈南征大理國時，毀於戰火，寺宇從此成了一片廢墟。到了元大德五年（1301年），人們才開始在補陀羅寺的原址上重建寺院，該工程一直到延祐六年（1319年）才宣告完成，曆時19個春秋。重建後的寺宇，規模宏闊，殿堂雄偉，除繼承補陀羅寺的原意，仍是觀音道場之外，還把補陀羅寺更名為圓通寺，改由漢傳佛教禪宗的名僧主持，使本寺又成為昆明最早的禪林之一。為什麼更名為圓通寺？這種做法顯然受到內地的影響。因為宋寧宗在嘉定七年，曾給浙江普陀殿賜了一塊匾額——“圓通寶殿”，並禦旨重點供奉觀音。從此以後，天下仿效，凡圓通殿、圓通寺皆供奉觀音，所以圓通寺當然也就是觀音寺。其實，觀音的32法號之一就是“圓通”，佛家認為“圓”就是不偏不倚，“通”就是無所障礙，“圓通”的含義實際就是“明白”、“開竅”的意思。因此佛教也稱觀世音菩薩為“圓通大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