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交通不便,從京城到福建,陸路換河路最後還有走一段海路,從初夏一直走到初冬。剛坐船的時候,我跟阿元都比較新鮮,看了好幾天風景,等新鮮勁兒過去,就開始暈船,阿元比我先躺下,看著他躺在床上,我還狠狠的嘲笑了他一番。結果,第二天我也起不來了,略微一抬頭,就天旋地轉。幸虧齊拓臨行時塞了個禦醫過來,可惜,他也沒招。喝了好幾碗苦藥湯,根本不管用。這時,船家說,過幾天適應了就好了。我當時躺在那兒恨不得蹦起來,這不是廢話麼,我也知道過幾天適應了就好了,可是現在難受啊,什麼都吃不下,還時不時的就想吐。就這樣,在我跟阿元雙雙躺倒後的四天,神奇般的複原了,繼續生龍活虎,隻不過,臉明顯瘦了。
我又跟阿元看了三天的日頭跟水麵,白花花的真沒意思。阿元最後從船家那兒要了根魚竿坐在甲板上釣魚,帶著個鬥笠,真像個漁翁。可惜,他坐了三天,不但一條魚都沒釣上來,還被魚叼走了三個魚竿,最後一次,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他就跟著魚竿下去了。船家笑著告訴我們,這江上的魚長的都大,而且力氣十足,實在不適合垂釣。阿元閑極無聊,又弄了套茶具,命書童取來江心之水烹茶解悶,前幾天他喝得很開心,直到有一天,他看見船家手下的一個夥計在甲板上對著江水解衣放水,瞬間臉就綠了,衝進房間又吐了兩天。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阿元不用在意,這江水是活水。在農家,經常是上遊有人洗衣洗澡,下遊的就取水燒飯,沒關係的。”阿元聽完了,轉身又吐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我隻能默默的同情他,並囑咐手下,每次到了岸邊,一定要注意隨時補充缸裏的水。
轉眼間,八月十五,我吩咐平安讓船家準備河蟹,又在岸邊買了上好的女兒紅。明月初上,我跟阿元在甲板上賞月吃蟹對飲。月華似水,美酒盈樽,說不盡的風流。酒過三巡,阿元臉色發紅,眼神迷離,他掰了一個蟹腳,遞給我,說:“把肉剝給我。”看著阿元的醉態,我內心竊笑,仔細的把蟹腳剝好,又順手把剛才留在手上的蟹黃抹到了阿元臉上。阿元覺得臉上一涼,睜開眼,卻又不知怎麼回事。我遞給杯水,給他,說:“喝口水醒醒酒。良辰美景的你喝醉了豈不可惜。別喝酒,陪我賞月,說說話。”
阿元喝了杯熱水,出了點汗,酒勁兒過去了一些。我摸了摸螃蟹,有些涼,讓平安過來拿去廚房換熱的過來。阿元看著平安的背影,問我:“我記得以前平安叫捧書,怎麼又改成平安了?”
我抿了口酒,說:“當時你去了西北,為討個吉利,就改了名字。”
阿元聽完我的話,笑笑,說:“沒想到阿暘對我情深至此。小生真是慚愧不已。若非阿元那日的輕薄,我還隻當做是兄弟之情呢。”
阿元的話肉麻得我起了好一陣雞皮疙瘩。我搓了搓胳膊,說:“非得問這麼明白幹什麼,知道我用情至深就足夠了。”
阿元換了個姿勢,把臉湊了過來,說:“可是我就是想知道,阿暘從什麼時候動情的?”
我看著阿元湊過來的臉,順手又摸了一下,說:“從情動時動情。”
阿元不放過我,又問道:“那什麼時候情滅呢?”
我順手把阿元撈在懷裏,說:“人死方滅。”
阿元站起身坐回了椅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說:“我在西北的時候,看見那兒的百姓被蒙古騎兵侵擾,流離失所,妻離子散,非常難過。每天想的就是如何殺了那群蒙古兵。可是,我有次生擒了一個蒙古騎兵,他無力反抗,一下就跪在了我麵前,哭訴家裏還有妻兒老小,懇求我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