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餘念祖整整一個星期沒睡好。他在吳仲雲、江小瑩、李俊賢、劉珍等人以及多名英文版的義務編輯的通力合作下，終於讓《金門僑報》的中英文特大號外專輯如期在美中建交這一天出版與讀者見麵了。他大清早便開車把報紙送到華埠各報攤，然後送到花園角“慶祝美中建交大會”會場。
餘念祖開車途經都板街時，看見有人在焚燒五星紅旗，有人沿街張貼標語，有人高呼口號，呼籲僑胞踴躍參加反對美中建交的示威遊行。這時餘念祖就意識到，一場不可避免的暴力衝突即將發生。他把《金門僑報》送到花園角會場後，江小瑩率領的華藝歌舞團兒童，正在敲鑼打鼓，載歌載舞為慶祝會拉開序幕，很快就吸引了僑胞絡繹不絕地來到現場。中國駐美聯絡處的代表、美中人民友好協會的代表、陳洪光、梁炳耀和其他社團代表也先後來到會場。吳仲雲站在昨天才匆匆搭建的舞台上指點工作人員把“熱烈慶祝美中建交”的橫幅掛起來，把擴音器在花園角四周豎立起來。從擴音器播放出來的《歌唱祖國》等歌曲震動整個唐人街。五星紅旗迎風飄揚，花園角一片紅色的旗海。餘念祖向陳洪光、梁炳耀等社區代表通報他在都板街上的所見。
陳洪光憂心地說：“我來花園角時全看見了。”
梁炳耀也顯出緊張的神色說：“30年前的暴力事件會不會重演呀？”
“我們這一次有充分的準備，有備無患。”餘念祖很有信心地說，“警察局會派足夠警力來維持秩序，鬧事者不敢太囂張。”
“但願一切順順利利。”陳洪光說。
“今時不同往日，美國與中國建立正常外交關係，這是美國的國策。”餘念祖向陳洪光解釋道，“我們慶祝美中建交，是公開支持卡特總統這個決策。前來搗亂的人是違背美國這項國策的，警察一定會極力維持秩序，保護參加慶祝會的群眾。”
“餘先生說得有道理，”梁炳耀同意餘念祖的說法，“我們可以放心。”
“瘋狗被趕入窮巷，是會咬人的。”陳洪光還是有點心神不定，“防暴隊怎麼還沒有來呀？”
“現在一切已準備就緒，慶祝會就要開始了，防暴隊馬上就到。”餘念祖說。
“熱烈慶祝美中建交”的橫幅剛剛掛起來，就聽到在對麵街有人高呼“反對美中建交，把它拆下來”，也有人大喊“卡特賣友求榮，可恥”，已經來到花園角參加慶祝大會的僑胞則高聲回答：“你們才可恥！你們還算中國人嗎？”
慶祝大會的時間漸漸接近了，花園角已經聚集了逾千人，把場地堵塞得水泄不通。陳洪光和梁炳耀及其他社區代表亦先後進場。忠義堂青年部的醒獅團在花園角夾企李街的入口處，隨著震耳欲聾、激動人心的鑼鼓聲舞動雄獅，唐人街沸騰了；忠義堂青年部的武術隊近百名隊員則負責保護參加集會群眾的安全，他們在花園角四周分四隊把守，不讓蓄意搗亂的可疑分子進場。這時，警察局也派了防暴隊約80名警員來到現場，分別在企李街和華盛頓街擺開陣勢，預防反對美中建交的示威遊行者在經過慶祝美中建交大會現場時發生暴力騷亂。餘念祖擔心蓄意搗亂者可能會從花園角停車場乘電梯上來混進會場，便跟防暴隊的警官說：“電梯門口必須有警察把守。”警官看見不斷有人從電梯裏走出來，也覺得念祖所言有理，便同意每個電梯門口亦派兩名警察把守。
慶祝大會開始時，餘念祖、陳洪光、梁炳耀、吳仲雲、美中人民友好協會的代表和中國駐美聯絡處的代表等人一字排開坐在舞台上。會場響起了震撼人心的歌聲。反對美中建交的示威遊行隊伍這時也沿著企李街吹著喇叭，敲鑼打鼓，高呼口號，來到花園角就停止前進了。胡小慧站在花園角夾企李街的入口處，麵對著示威隊伍。
餘念祖在台上看見，示威遊行隊伍的帶頭人之一是兄弟會的何富。他率眾想衝破警察防暴隊的防線，被警察以警棍和胡椒噴霧驅趕，場麵十分混亂。本市的幾家電視台和全國有線電視台，在混亂中忙著拍攝反對美中建交示威隊伍與防暴警察衝撞、被警察驅趕的場麵。
美中人民友好協會的代表主持慶祝大會，她介紹餘念祖以“慶祝美中建交委員會”主席的身份發表講話。餘念祖以昂揚的語氣向逾千名群眾說：“僑胞們，朋友們，我們日盼夜望，努力爭取的日子終於到來了，任何言語都不能表達我們內心的歡欣之情。美中建立全麵外交關係，證明曆史潮流滾滾向前，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違反的曆史發展規律。正如卡特總統所說，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中國唯一的合法政府，美國是承認一個簡單的現實！”站在群眾中的劉珍和詠梅，像許多僑胞一樣，她們聽得熱淚盈眶。此時，反對美中建交的示威遊行者眼見無法突破警察的防線，隻好加大他們的聲浪，騷擾餘念祖的講話。令人料想不到的是，花園角對麵一棟三層的樓房，也有人播出噪音，騷擾餘念祖的講話。事後查明，這是3A黨人幹的。黎浩然當時不在現場，是和他同居的珠麗葉擔任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