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的月雖不及十五那般圓潤,卻也足夠明亮,清冷的月光灑落一地薄霜,無形之間讓人們更加清涼了不少,所有要參加今夜活動的男女們紛紛在橋頭站好,而後由男方去抽紙簽,選定順序,雖人看似很多,但總有些男女或因羞澀或因擔憂或因其他緣由而中途退場,且這活動從戌時初開始直到亥時末才結束,之間足足有兩個時辰,故而每年的時間都是夠用的。

長琴抽到的簽是“二十”,阿悠眨了眨眼,點頭評價道:“很好,二十拆開就是十全十美,是個好兆頭。”

聽到她的說法,太子長琴微微一笑,轉而囑咐道:“男子們似乎要到那頭等候,阿悠,你一人在此,務必當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阿悠笑道,“而且這麼多人都在這裏呢,你別擔心。”

隨後,便又是等待的時光。

之前的十九對男女,真正上去的不過十二組,而成功的……一組都無。

閉著眼睛走直線,聽似簡單實則非常難,所以大部分人都是扶著一側的橋沿行走,但即便如此,哪裏才是中央,哪裏才該停住,哪裏才要伸手……這些都是不確定因素,故而每年成功者少之又少,有時甚至連續數年都無人達成,索性這些男女們失敗了也不沮喪,甚至有幾對笑著說明年還要來次。

終於輪到阿悠時,她發現自己手心居然已經開始流汗,心跳亦有些加速。

阿然也許不用擔心,但萬一……萬一她失敗了怎麼辦?

那豈不是……

之前沒有想到的擔心害怕似乎一瞬間湧上了心頭,以至於她係蒙眼帶子時手甚至有些顫唞,努力了好幾次都沒纏上,最後還是身後“噗嗤”一笑的女子主動來幫忙,一邊係著一邊低聲安慰她:“你莫要害怕,今年不行明年再來就是,我家祖父祖母年輕時來試了二十多次都未成功,照舊歡歡喜喜吵吵鬧鬧地過了一輩子。”

“……”

阿悠,低聲道了謝,她當然知道有些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不可太過執著,但惟獨這件事,她希望它是存在的。

唯有這樣,唯有這樣……

深吸了口氣,阿悠扶住橋沿,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橋。

走著走著,漸漸再聽不到之前那鼎沸的人聲,天地間一片漆黑,耳邊回蕩地,唯有她靜靜的腳步聲。

鞋底踏在石階上,踩落,接觸,摩攃,抬起——在這樣極端寂靜的環境中,她的心,居然也漸漸沉寂了下來。

真奇怪……

明明是看不到的,卻又仿佛能夠清晰地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從對麵緩緩朝她走來,一步步,一聲聲,身影沉著,腳步鎮定。

他在向她走來。

如同被一條看不見的線所牽引,阿悠緩步向前,不知走了多久,她眉頭突然輕皺,停頓住了身體,這個地方……她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橋沿,隻覺得觸♪感很是熟悉,猶記得昨日她跳橋時,似乎摸過這一抹痕跡。

她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沒錯,這裏正是凰橋的正中。

阿悠微微轉身,以一個麵向對橋的姿勢站立,深深地吸了口氣,突然,鼻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股若鬆林早露的淡淡清香,她勾起嘴角,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去。

沒有絲毫猶疑和停頓,就那麼筆直地探出了手。

她知道,他在那裏。

視野的漆黑亦影響了她對於距離的感知,她不知道伸出多少才是合適的,指尖卻在下一秒,觸上了某個溫暖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