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段(2 / 2)

那真是運氣好,我想,如果去單位,林嬰嬰能一槍把他打死嗎?如果打不死,後果不堪設想!

安全起見,楊豐懋和林嬰嬰商量後,決定盡快安葬老A的屍體。就在林嬰嬰和我講這些事的時候,有人已經在花園裏開土挖坑。天漆黑一團,我從窗戶裏看出去什麼都看不見,但一個一邊挖掘一邊嗚咽的聲音卻聽得十分清楚。我可以想見,他是多麼悲傷地在勞動著,挖出的坑裏一定埋了他很多滾燙的眼淚。坑挖好了,他進來通知我們,我一見他,傻了。

我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就是裁縫店裏的那個孫師傅!

除了孫師傅,這天晚上到場的人還有老P、老G,加上我和楊豐懋、林嬰嬰,還有會所裏的一男一女兩個工作人員,總共八個人。我們為老A舉行了一個簡單的追悼會,然後就由孫師傅抱出去把他埋了。沒有做成墳墓,隻是在上麵移栽了一棵臘梅。這樣處理,這麼快、甚至不乏草率地安葬老A,一方麵是安全需要,我們必須要把他屍體藏起來,另一方麵我們也相信,總有一天,等戰爭結束了,我們一定會重新舉行追悼會,隆重地安葬他——老A,我們敬愛的首長!

天公作美,安葬老A時,天驟然下起了雪。這是這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來勢凶猛,轉眼間便紛紛揚揚的把漆黑的草地鋪白了,當我們回到屋裏時,外麵四處已是一片銀白。等我下山時,整座紫金山都白茫茫的,好像在為老A的去世披麻戴孝。我清楚記得,這是一九四一年一月的最後一天,這一天我經曆了太多太多,都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啊,以致很長時間我都覺得這一天不是真的,是在夢中。⊿思⊿兔⊿在⊿線⊿閱⊿讀⊿

這一天夜裏,林嬰嬰沒有下山,下不了了,過分的傷心讓她變成了廢物,身體像一團爛泥,根本站不起身,連坐都坐不住。我是最後一個下山的。楊豐懋所以把我單獨留下來,是因為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商量。因為重要,他沉默了很久,才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麵前,認真地對我說:“金深水同誌,我已接到上級指示,今後南京地區地下工作由我全麵負責,我就是今後的老A。現在我任命你為代老A,今後你有權代我行使任何權力,有一件事你需要馬上做出決定。”我問:“什麼事?”他說:“你是知道的,林嬰嬰懷著老A的孩子,老A生前曾以組織的名義要求她處理掉這孩子,但現在孩子父親已不幸犧牲,林嬰嬰希望組織上重新考慮她的要求,同意她把孩子生下來。”頓了頓,以說,“這是老A惟一的孩子。”我說:“你現在不是在這兒嘛,幹嗎要讓我來作主?”他說:“我是她的哥哥,親哥哥,無權作這樣的決定,現在請你行使代老A權力做出決定,你的決定就是組織上的決定。”

天哪!天哪!

這對我真的是一個驚心動魄的晚上啊,那麼多不可思義的事情像窗外漫天大雪一樣,接二連三地朝我壓下來,我完全被弄昏了頭。其實,不光是楊豐懋,當時我們組織內有好幾位同誌都是林嬰嬰的親人。楊豐懋看我一時沒有表態,對我建議說:“如果你想不好,可以召開紅樓會議,由大家來民主討論決定。”我當即表態:“不需要,我同意。”我本來就不大讚成犧牲孩子的,現在既然權力到了我手上,我毫不猶豫地同意林嬰嬰把孩子生下來。

然而,我想不到,林嬰嬰和楊豐懋也一定沒想到,我的這個毫不猶豫的“決定”卻給我們組織帶來了無法估量、無法彌補的損失。沒有人能否認,老A的犧牲對我們組織是個巨大的損失,然而為了讓林嬰嬰把孩子生下來,我們組織遭受的損失卻還要巨大,還要慘痛。這一切,包括林嬰嬰的身世、家史,她後來在獄中寫的日記裏有詳盡的記錄,我就不多說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林嬰嬰的日記無疑是我們了解她和鉤沉那段曆史真貌的最真實又最珍貴的材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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