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一見夜梟,便紛紛矮下了身去,藏了起來。
我雖然不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但我卻能看到,他們剛剛提在手上的,都是些能奪人性命的殺器。
他們不是來抓我,而是來殺我的。
這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夜睿在朝中的仇人,數不勝數,他們必定不希望我懷上夜梟的孩子。
可夜梟卻並不告訴我,外麵有人要殺我,要我趕緊躲到屋裏去。
他隻是輕描淡寫地同我說,外麵風大,要我進屋。
他也從不和我提起,我體質那麼差,根本生不了孩子,一定會死。
他明明是帶我入西涼尋藥,卻隻說是帶我去逛遍整個西涼。
那些危險的,可能會驚嚇到我的事,他從來也不曾對我提起。
他隻是站得離我遠遠的,全身緊繃地戒備著,他看著我的小腹,一字一句地對我道:“晚上肚子疼,或是身體不舒服,就叫我,我就在門外。”
他雖然餘毒未清,又斷了一臂,卻沒有叫來任何人幫他的忙,他就隻是一個人,孑然一身地站在我門外。
他如若叫來了人,我就會知道,屋子外麵,有危險。
我看著他,他狀況那麼差,但奇怪的是,我卻一點沒為他擔心。
我知道,他不會有事,那些嘍囉,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我亦十分平靜地對他道:“胳膊,先接起來吧。你還要保我,不是麼?”
我話音剛落,便見夜梟握著自己的胳膊,“哢嚓”一聲往上一抬。
那般的劇痛,他居然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他背對著我,迅速關上了房門。
我透過門縫,偷偷瞧他,他剛剛關上房門,便淩空而起,躍上了屋頂。
他出手,依舊是那樣狠毒,每掌不是拍碎對方的天靈蓋,就是抓穿對方的心口。
他即便不發狂,也像極了炎焰口中那個六親不認,殺孽過重的惡鬼。
我待他殺盡了屋頂上所有的黑衣人,將他們的屍體,一具具擲出了屋外,咳嗽了一聲,輕輕喚了他一聲:“夜梟。”
他在屋頂上,離得我那麼遠,根本不可能聽到我的聲音,可他居然立刻定住了身形。
他定住了身形,運起輕功,俯衝直下,急停在了我門外。
他舉起了我門外的木桶,將裏麵的冷水“嘩”地一聲倒在了身上。
他洗盡了身上最後一絲血跡,方才擦幹了身體,從一個一開始就被他帶來的包裹裏,拿起了一件新衣。
他進我屋的時候,全身上下,已是煥然一新,再也看不出殺過人的樣子。
我看著夜梟,我雖然把他叫了進來,卻並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麼。
夜梟也同樣抬頭看著我,他雖然洗去了一身的血跡,卻難掩眼中未滅的殺意,在這漆黑一片的屋中,他凜冽的黑眸便如野獸的瞳孔一般,幽冥陰冷,讓我不寒而栗。
他問我:“怎麼了?”
我呆怔了半晌,胡亂回了他一句:“我冷了。”
我話音剛落,夜梟已然拉開了一旁的衣櫥,兩片深紅的碎布飄然而落,夜梟,他的背影瞬間僵住了。
落在地上的,正是剛才那件被我一怒之下割成兩截的嫁衣。
夜梟,他背對著我,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件嫁衣,我不知他到底看了多久,我隻知道,我等了他那麼久,我真的有些冷了,他終於彎下腰去,撿起了那件嫁衣。
他的動作是那樣小心,那麼輕柔,仿佛那不是一件已經殘破,再也無法穿上的嫁衣,而是一件一碰就碎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