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白城後的第一天是例行的參觀訪問,通常來講,戰時外交談判會省略掉這個步驟,法師們之所以如此安排,一個是表現出大國的氣度,不將這場戰爭當回事,自然也就降低了失敗帶來的負麵影響,二則是這場談判是新月國度首先提出的,七城聯邦處在一個被動的位置上,估不準新月國度的目的與底線,這樣談判就很難進行。先四處遊玩一番,期間探探他的口風,也有利於後續的談判。

不過這樣做還有個潛台詞就是,七城聯邦已經將新月國度當成與自己等同分量的對手了,之前說要審判他的口號,已經被法師們給吞回了肚子裏,當然是和著血一起咽下去的。

戰爭失利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即使是朱利亞諾起義時期,白城也沒有如此頹喪過。這是一種精神上的衝擊,白城的居民突然發現自己不再站在世界的中心了,原本可以用一種世界主宰的身份看待國際事務,現在這種身份已經失落了,然而新的定位卻還沒找到。盡管人們還是照常生活,然而精神氣質上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是他在國立魔法學院觀察了一天的結果。過去學院裏的學生們所帶有的那種天然的自信與樂觀已經消失了,大多數人表現出的是憂慮和嚴肅,考慮到國立魔法學院與法師議會的密切關係,很多學生家中有人身居高位,會被政治外交波及的如此嚴重,也在情理之中。

陪他在學院裏參觀的是索倫。這孩子在見他之前肯定被交代了很多事關國家榮譽民族存亡的大事,本來索倫那麼一個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無憂無慮的人,居然也能緊張局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他阻止了對方試圖開啟一個蹩腳的話題然後扯到外交人員交代對方問的問題上,他沒有準備好合適的外交辭令,也不耐煩用那些跟打啞謎似的矯情語句跟自己的學生對話。因此他隻是讓對方幫他推著輪椅,在學校裏四處轉轉。

因為外表非常醒目的緣故,他和索倫在校園裏參觀的時候,常有學生駐足圍觀,那些眼神很難說得上是友善。白城的學生對他的態度很複雜,他從那些孩子們的眼神中看到了反感——或許是因為政治宣傳的緣故,他在白城人心中的形象稱不上好,但又有著敬畏——他獨自一人殲滅整隻飛艇軍團的事跡已經傳開了,雖然法師們一再強調他是借用了某種不光彩的手段,其實他本人根本不是個法師。最後在極少數人中,他看到了豔羨。

他聽到學生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他的身份。少數高年級的學生告訴師弟師妹們,曾經他在這所學校教過書。他驚訝於這裏的人們還記得他,自他離開白城,興許有十年了吧,時間過去的越多,他越不擅長去記憶,當轉眼之間千年萬年都過去的時候,時間對於一個人而言更是毫無意義。

如今索倫已經是個沉穩幹練的男子漢了。新月國度和七城聯邦之間的貿易受政治影響太大,兩國之間的商貿往來時好時壞,而且隨著魔晶貿易日益被元素大師收歸國有,索倫的家族也日漸衰微。而索倫的大哥並沒有如父親原來期望的那樣進入法師議會的核心部分,而隻是在政府的外圍打打下手,這個家族早已不複往日的興盛。

然而由於他和索倫的關係,這孩子還經常被政府叫去問話。法師議會沒給索倫什麼頭銜,甚至有點怠慢,仿佛呼之即來揮之則去似的。因此索倫的眼中,藏有一種異常複雜的情緒,那是這孩子在學生時代所不具有的,盡管對方很小心地隱藏起那股莫名的情緒,但他還是能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