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靜默。歡喜。
她唯一一次朝我吼,是我九年級的時候。一次我和幾個同學去辦公室拿東西,遇見她在玩數獨就閑扯了幾句。她說:“玩這個太費時間了,你們現在不要玩它。”那會兒正流行數獨,同學剪下報紙上的遊戲帶到學校來,大家上課不想聽課了就開始玩它。然後我同學說:“是啊,玩出一個要一個多小時。”她說:“這倒不用,我半小時就可以了。”我說:“你聰明死了是吧。”她當做沒聽見。我又重複了一遍,“你炫耀自己聰明是吧”。話音剛落,她明顯生氣地轟我們走,說:“你們沒事好出去了。”我們幾個灰溜溜地出了辦公室。
那天中午我在樓梯口見到她,她和她的課代表正走上來,我側身讓了一下,禮貌性地叫了聲“X老師啊”,哪知她防備似地朝我吼,“你離我遠點!”莫名其妙地吼得她的課代表奇怪地看著我,仿佛我對她做了什麼一樣。你離我遠點。我因此受傷了整整一天。那時她眼睛紅紅的,像頭獅子捍衛著自己,不讓人靠近。
有天我在辦公室喝了她桌上放著的她喝過半瓶的飲料,天真地想著這樣我就和她間接接吻了吧。我一直不知道應該怎樣愛她。我看見她和別的老師一起說話,笑得很開心,我也看見她對她的課代表笑,而她對我笑,隻在夢裏。
作者有話要說: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隻求在我最美的年華裏,遇到你。
第九章
有次她換了個發型,把頭發燙得卷卷的,這似乎是我印象中她第一次燙頭發。我實在是不喜歡,不,應該說是不習慣她的改變。下午我們去上音樂課,在教室前排隊的時候她走過,我們班的男生用很調皮的語氣叫“X老師好”,還有一個叫“X老師下午好”。她走過我身邊時,隻一秒鍾,我看著她的卷發,鬼使神差地吐出了幾個字:“卷毛毛好。”她已走過,卻突然回頭,看著我,大概兩秒鍾,那眼神像是洞穿一切,嚴肅而鋒利,看得我當時心裏毛毛的。然後她一句話沒說地扭頭離開。細碎的玻璃在我心上劃出一道道口子,鮮紅的血一滴一滴地滲出,鼓鼓地嵌在細嫩的皮膚上。後來一整個下午我的內心都脹得滿滿的,全是她的眼神,她對我的銳利眼神,我不知道她是不滿還是什麼。
那天後大概一周就是秋遊,但我滿腦子都隻有那天她鋒利的眼神和我滿滿的自責。那一整個星期都再沒和她有過正麵接觸,我聽見自己內心破裂的聲音,空空洞洞,飄忽不定。雖然我讓Q替我向她道過歉,Q也和我轉告說,她說我越來越沒大沒小了。可是我的心始終懸著,像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未完成。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在秋遊回來的路上,我借同學的手機給她發了一條很長的短信,為那天叫她“卷毛毛”的事道歉。那是我第一次給她發短信,雖然她的號碼我早已爛熟於心。她一直都沒有回複。我整個天都灰了,悵然若失。
可是,可是,很久以後,在畢業典禮那天,Q和我和另一個同學C在辦公室,Q拿著她姐姐的手機玩,然後用她姐的手機撥C的手機號,突然Q很奇怪的說,咦,這上麵顯示的名字怎麼是XX(我的名字)?當時我也愣了一下,然後想起,當時我就是唯一借了一次C的手機給她發的短信並且署上了我的名字。原來,就是我的那麼一條短信,她一直一直存著那個號碼。這件事成了我每每想起都特別感動和欣慰的回憶,對誰都不曾提起。
還有兩件事,也是叫她名字的事。現在想想,當時為什麼那麼執意不肯叫她老師,大抵是一直不覺得她是我的老師,不願被套上師生的名義吧,我隻想把她當作任何一個可以正正常常去喜歡而不被世人詬病的人。再者或許就是年少的我恃才放曠想要突顯我的那麼一點不同,想讓她多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