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姐開了牢門,柔緋三步兩步邁進房去,撲到她身邊,捧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幾眼,眼淚便掉了下來。
明緋望向徐大姐,“徐大姐,這是……”
徐大姐歎了口氣,道:“大人送她來的,也好,你正缺個人照顧,就讓你妹子照顧照顧你也好。”
“大人?”明緋臉色微變。
徐大姐又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鎖上牢門去了。
“大姐,”柔緋擦了擦淚,道:“不要怪大人,大人也是為了我好。”
明緋沒說什麼,細細看了看她的臉,又全身打量一遍,道:“你身子怎麼樣?”
柔緋道:“早都好了,莫大哥……對我很好,每天給我請醫服藥,還幫我打聽大姐的消息。他是個好人,隻可惜……我沒有什麼能報答他的,現在又要連累他了。”
明緋輕歎一聲,“既然知道是連累他,你怎麼還……是我連累你了……”
“大姐,”柔緋抬頭認真地看著她,道:“大姐待我的恩情,我永遠都報答不盡。就算連累莫大哥,我也不能不管大姐。欠他的恩情,我便來世再還了。無論如何,我也要救大姐。”
“傻妹子。”明緋憐惜地拍了拍她。這個孩子,從小到大都是實心眼,到現在也還是沒變。
第二日李也辰便來了。徐大姐送他進來,喚了柔緋出去幫忙煎藥,便帶人走了。
聽著腳步聲去遠,兩人卻都是半晌無話。明緋麵朝牆壁不看他,李也辰站在房中也一時沒有開口,這般靜默了片刻,李也辰忽然道:“我答應莫為,當竭盡全力護他二人周全。”
明緋淡淡道:“大人何必告訴我?便是大人不答應他,他也不能不依,我就算不依也無法。”
李也辰微微皺眉,道:“黃家打定主意要將二小姐之死做成鐵證,要保她安全,唯有如此。”
明緋倏然轉過頭來直視他,道:“此事本已完了,黃家又為何定要柔緋死?”言下之意,便是問李也辰:若不是你緊逼,又怎會到這種地步?
李也辰搖了搖頭,一字字道:“我怎能坐視冤案鑄成?”
明緋亦一字字道:“我怎能坐視妹子受難,甚至送命?”
李也辰凝視她,默然半晌後,忽然道:“你為何不能信我?”
明緋霎時怔住。這句話出她驀然醒覺:“信”他?以他與她此時身份,他何須要她信他?她敢指責他,敢如此公然出言不遜,是因她本不怕官家,亦不敬“大人”。然而他又何必如此耐心?
這般相對靜默了一時,李也辰沒有再說什麼,拱了拱手,便出去了。
這一日明緋便一直是默默地,柔緋雖是一直陪著她,卻又不知該如何問,也不知如何開解,便隻好多說些這半年間的事情,明緋便靜靜聽她說。姐妹兩個細細地說著話,直到夜晚柔緋漸漸睡著。
深牢之中無月色。明緋睜眼靜靜地對著滿目深不見底的黑暗,眼前反複地映現著白天李也辰對她說那句話時的樣子——你為何不能信我?
那樣微微皺眉的、眼神坦蕩無遮掩的神情,讓她霎時間心上一片空白——那是她從未遭遇過的,於是一時不能從容應對。
為何不能信他?或許不是不能信他,隻是她終究不願冒這個險。此生無論生死對她而言都已無關緊要,唯一的牽掛便是三個妹妹,所以對柔緋,是一定要保全的。她信他能言而有信,卻怕他——無力踐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小小橋溪縣令,不過七品官銜,又如何護得了她、護得了柔緋,乃至於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