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夫人的表情,才發現也許事情沒她想得那麼糟。

她一回到哈瑞福德就發現,老夫人的身體確實如她信中所寫的那樣並不健康。她知道老夫人一向不愛節製自己,她在旁邊的時候還能按照醫生的指示調節老夫人的坐臥起居,雖然老夫人也不完全聽她的主意,可總比沒人管著她強。這一次回來,她一眼就看出,老夫人任性妄為的生活習慣已經給她的健康造成了傷害。她麵無血色,形容晦暗。可是現在,老夫人嚷嚷著“天理難容”卻滿麵紅光,眼睛炯炯有神,隻有老夫人遇到頂有趣的事情時才會有這樣的表現。

“弗羅拉,弗羅拉,我可真是小看了你。你是怎麼做到的?你竟然讓理查德雷薩克向你求婚了。你這個小妮子,沒嘴巴的小妖精,什麼事都不說,藏得可真緊。讓我想想,讓我想想,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一定是那次在哈丁鎮上的舞會,對不對?”

弗羅拉剛剛為老夫人沒打算為這件事譴責她鬆了口氣,緊接著就發現了更大的危機,她不想敗了老夫人的興頭,可若是必須把她和雷薩克先生交往的所有細節和盤托出,細細地與老夫人分享,這比被責罵更難堪,弗羅拉說不上她是不是更願意承受被永遠趕出哈瑞福德的命運。

“不,不不,最初你能引起雷薩克先生的注意,一定是那次,我們在這裏打牌,你和辛德勒將軍聯手作弊贏了雷薩克先生。一定是那次,是不是?他發現你作弊了?”

弗羅拉想,若是她不交代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是逃不過老夫人的逼問的,便順從地答道:

“是,他發現了。後來在普頓莊園的插花會上,他過來找我說話,問我是不是作弊了,我說您和將軍肯定會把贏的錢賠給他的,可是他不要。他想知道我和將軍作弊的方法,但是我沒告訴他。”

“哈哈,狡猾的小妮子。然後呢,對,然後他很快就走了。但是你一定就是在那時引起了他的興趣,所以他才會在舞會上邀請你跳舞。不過我太了解男人們了,能引起他們興趣的女人多如牛毛,他們一會兒覺得這個女人眼睛長得真美,一會兒覺得那個性格有趣,過會兒又喜歡女人家學識淵博,最後又戀上一個單純得啥也不懂的小女孩。就像擲骰子一樣,你真摸不準他們最後會定情於誰,你要抓住他們不僅需要技巧,更需要運氣。”

弗羅拉想,老夫人年輕時沒準是情場上的個中高手呢,老夫人怎麼從來沒想到要早點教給她這些,讓她懵懵懂懂地闖進情愛世界裏,遇上個像雷薩克先生這樣糟糕的啟蒙老師,弗羅拉可不覺得自己的運氣有多好。

“看來送你去諾菲爾花園,無論如何都是非常正確的,雖然我一點也不知道你哥哥和雷薩克結識。你要不是那麼快又重新見到雷薩克先生,說不準他很快就把你淡忘了,完全記不起你這個人了。”

“我剛在諾菲爾花園見到他時,他多半就是把我忘了。”

弗羅拉回想起那時的情景。雷薩克踏進諾菲爾花園的客廳,時隔一年他看上去一點都沒有變,隻是麵孔和悅了許多,也許是因為他高興見到喬治,他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她,喬治把他帶到她麵前,他也沒認出她來,擺出一幅麵對女士時貌似尊重實則高高在上的樣子,直到喬治說出她的名字,他才露出吃驚的表情,意識到她是哈瑞福德的弗羅拉。

弗羅拉現在回想起來,確如老夫人所說,在哈丁鎮舞會上的那一幕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重要的記憶,起碼不會如對她一般重要,那不過是他風流韻事中的又一樁,他不小心招惹到一個鄉下姑娘戀慕上他。如果她不是在諾菲爾花園再遇到他,弗羅拉想,她也就被雷薩克先生遺忘了。這樣想來,弗羅拉覺得那還不如從未回諾菲爾花園的好,也就不會惹來現在那麼多煩惱和折磨。多點時間,她也會徹底把他給遺忘的。如果再多隔一段時間,讓她有機會遇到像牧師那樣的人,她一定會答應嫁給牧師先生的。

“嘖嘖,弗羅拉,現在你也跟以前不一樣了,該懂得些男人了。他們就是這樣,天生的薄情寡義,不要苛責他們,沒辦法,男人和女人生來不一樣,可又注定要生活在一起。這是上帝給我們的考驗。”

然後老夫人繼續盤問弗羅拉,“再跟我說說,在諾菲爾花園又發生了什麼,你是怎麼讓雷薩克先生又愛上你的?”

“雷薩克先生沒愛上我。”

“胡說八道,他沒愛上你幹嘛跟你求婚?”

“他自己這樣說的,求婚時就這樣說的。”弗羅拉模仿著雷薩克先生的腔調,重複了那句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話,“‘別告訴我你想聽那些情人間的甜言蜜語、山盟海誓,我可不會說。’”

老夫人被逗得捧腹大笑,看著老夫人那麼高興弗羅拉也不覺得回憶這些多麼痛苦了。我不是一樣也回敬他了嗎?弗羅拉有些自得地想。

“口是心非,越驕傲的男人越愛口是心非,不是很可愛嗎?弗羅拉,你要是不能欣賞這點那你就很難欣賞真正的男人了。”

弗羅拉不能讚同老夫人。

“對別人也許是口是心非,對雷薩克先生可不是。後來我們第二次談的時候,他還特別強調,他不願意說出任何超出他內心真實感情的話。我想,他就是不愛我的。”弗羅拉現在覺得自己知道了,為什麼雷薩克先生一直拒絕說出那個字眼,以及他愛的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