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冊
第二天清晨,她昏昏沉沉地醒來,安定雖讓她睡了一覺,頭卻沉得厲害,她環視四周,典型的酒店套房布置,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褚天珣和衣睡在客廳和沙發上,青青的下巴上有新生的胡須,滿臉盡是倦色,襯衣上滿是褶皺,認識了這麼久,他在她麵前一直是衣著考究,第一次,看見他這樣不修邊幅。
他被窸窸窣窣的動靜驚醒,睜開朦朧的睡眼,毯子從身上滑落,“起來了?”
她勉強地想笑笑,咧了咧嘴角,卻是力不從心。
褚天珣撥通了酒店的內線,叫了兩份早餐。
“我不想吃,我想快點去醫院。”她弱弱地說了一句。
“很快,我先去洗漱一下。”他飛快地進了浴室關上門。
酒店的早餐很快送到,他坐在餐桌前,發梢上還滴著水珠。
斯晚根本吃不下去,可是他逼著她吃:“你要是昏過去了,伯父怎麼辦?”
如同嚼蠟吃了一點,他走到落地窗前去接聽電話,她趁機放下了手中的匙子。
待他用泰語打完電話,重新落座,斯晚輕輕地說:“褚天珣,泰國公司那邊需要你,你先回去吧,我這邊,還有朋友幫忙。”
他望著她,隻一天兩夜,她就已迅速地消瘦下去了,尖尖的下頜越發襯得她麵色蒼白。“你別擔心,阿朗什麼都會跟我報告,倒是你……”他略一停頓,沒有再說下去。
剛到醫院的七樓,她愣住了,夏橘和沈昱揚站在監護室外麵。沈昱揚本來靠在牆壁上,看見並肩而立的斯晚和褚天珣,眼中有一絲意外閃過。
兩個男人都在靜靜地審視著對方,氣氛安靜得古怪。
“斯晚,我們想過來看看伯父情況好些了沒?”回頭看看沈昱揚,又接著說,“沈昱揚一聽到消息,要我帶他來看看伯父。”
褚天珣恢複了慣有的禮貌而疏淡的表情,伸出一隻手:“你好,沈先生,褚天珣。”
沈昱揚也微微帶笑,伸出了手:“你好,褚先生。”兩人均是氣度不凡,都看出了對方不是等閑之輩。所以表麵雖笑著,握著的手卻不免都微微用力。
斯晚看著沈昱揚,世界兜兜轉轉,她都逃到遠遠的異國去了,卻還是要回來,遇到他。她覺得微笑很難,可是十分努力地微笑著說:“謝謝你來看我爸爸。我爸的治療時間會很長,你們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一會兒說不定也要出去一趟。”
沈昱揚看著她和褚天珣,眸中的黑色越來越濃:“你自己多保重。”低下了頭,隨著夏橘一塊兒離去。
她站在那裏看他們離去,隻不過寥寥幾月不見,沈昱揚卻似乎比印象裏的更高一點,大約因為瘦,或許是因為隔得遠,總覺得麵目是模糊的,看不分明。
她忽然覺得累,分外疲倦,身畔就是走廊冰冷的牆磚,讓人倚靠在上麵。
走廊的椅子上是他留下的一束菖蘭,熱烈的紅,直逼人的眼。
“斯晚。”褚天珣在身後喚她。
她在一刹那間非常虛弱,幾乎沒有力氣站穩,他慢慢張開雙臂,她閉上眼睛,任由他抱緊自己。
她一直以為自己非常堅強,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懦弱得可悲。
向書銘還沒有醒來,她心酸地看著渾身插滿管子的父親。她去簽了多多的遺體火化單,中午,她讓褚天珣在醫院陪著父親,她則想一個人去領骨灰盒。
“斯晚。”
她側過頭,他伸手替她將頭發挽到耳後:“你不是孤單一個人。”她愣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一種同情,還是一種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