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無盡的風聲,風從遠古時就在這片平原上不停地吹啊吹啊,到今天還是一樣的低迷沉靜,不響,但也讓人難以忽視。
起初他赤身裸體,周圍是一片空白,沒有上沒有下,沒有左沒有右,接著他想到了風,於是就有了風,他又想,我是誰?從哪裏來,又要往哪裏去呢?如巨大畫布般平鋪開來的草地仿佛是在回答他的問題,這是路,而他就要踏上旅途。想通了這一點後事情就變得簡單了,他邁開步子向一望無際的曠野進發,風瀟灑地揚起他的長發,有那麼一兩撮落到前額上,癢癢的,他不在乎,也不會用手去拂開,旅途在召喚他,別的都無關緊要,他從未像此刻一樣一身輕鬆,盡管他曾有別的目的,然而所有的目的在此刻的目的麵前都要讓道,他必須朝前走,去追隨那永恒的目的。
一滴水突然落在他長長的鼻梁上,又一滴,無數的密密麻麻的雨點從天而降,遮擋是徒勞的,還有這風,所以他隻是加快了腳步——沒有什麼能阻止他向前,他跑起來,衝著一個不知在何方但是定然存在的目的地。雨水順著他的鼻梁留下,在間歇張嘴呼吸的時候滲進他的嘴裏。
鹹的,他突兀地停下了腳步,真奇怪。
他低頭,發覺自己的胸膛在顫唞,雨下得更大了,而他獨自佇立在雨中,任由渾身濕透,有什麼東西停止了他的腳步,這樣站了許久,他才繼續朝前走去。
經過的路全都消失了,透過稠密的雨簾,不遠處的站台發出舒適的光,是那麼的熟悉,不就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思及這裏他向站台奔去,靠近了,他發覺靠牆的長椅上坐著一名黑發女孩,聽到自己的動靜她抬起頭。
“你好。”
“你也是旅客嗎?”他走到她身邊坐下:“你不介意……?”
“不。”女孩快速說,還配合地搖了搖頭:“我在等車。”
“一個人?”他有些驚訝,女孩的年紀不大,獨自旅行並不常見。
“不算吧……”話音剛落,一隻通體全黑的貓咪就從她懷裏的布袋中跳了出來,“埃德加!”女孩驚呼,貓咪優雅地盤坐在主人腿上,一對黑曜石般的眸子高深莫測地看著來人。
“你的貓很聰明。”實際上這隻貓的眼神稱得上是古怪,但他依然很有禮貌地讚美,女孩笑了:“謝謝,就是有點聰明的過頭了。埃德加!”她突然訓斥道:“都是你亂來最後才會變成這樣的,你怎麼還不安分?”黑貓發出一陣惱火的呼嚕聲,卻順從地被女孩塞回布包裏,隻露出一對毛絨絨的耳朵在外麵,在女孩撓它們的時候發出低低的哼哼。
“你看笑話啦。”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不,這很好。”他不想承認自己有些羨慕,先前急著到某個地方去的心情被衝淡了:“我從前見過你麼?”
“當然沒有。”女孩脫口而出,為了掩飾尷尬,她勉強笑了笑:“我叫柳,你呢?”
“阿不思。”他回答,意識到這就是自己的名字:“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兒嗎?”
“在這裏沒人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也沒人知道旅途的終點會有什麼等著自己。”柳平靜地說,她有一雙清澈的藍眼睛:“但是你和我們不一樣,你不屬於這裏。”
“我已經在這兒了。”
“你想要繼續往前走?”女孩疑問:“那時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我不知道……”他喃喃,感到很猶豫:“我想我應該往前走的,那裏有什麼在呼喚我。”
出乎意料的,女孩沒有出言反對,她隻是不說話了,兩人並排坐在長椅上,等待著火車的到來,阿不思百無聊賴地盯著天花板,伸展著自己的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