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水落石出
馬躍進當晚決定,明天10點58分,“要你我發”,大道汽車工業城開工典禮正式舉行。
丁小衛接到通知時,剛和胡豔豔在賓館附近分手,在路燈下徘徊。他瞻前顧後,舉棋不定,是向郝為民報告胡豔豔發現的情況,還是守口如瓶,裝作不知道?是向馬躍進報告,還是向郝為民報告?
正在猶豫,馬躍進打他的手機:“小衛呀,明天大道汽車工業城正式開工了,你要負責現場秩序的維持,確保各項程序正常進行,如有半點閃失,我拿你是問。”
丁小衛聽後頭皮一炸,馬躍進終於把大道汽車工業城運作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了。盡管明天隻是一個不到半小時的儀式,但是對於馬躍進來說,那就是仕途上一座巍峨的裏程碑,就是人生中值得大書特書的輝煌一筆。但是對於他丁小衛是禍是福?真是難以想象。從各種跡象分析,丁小衛斷定凶多吉少。
裝睡的人叫不醒,胡豔豔說得太好了。回想起這些天來的所作所為,丁小衛雲裏霧裏,就像做夢一樣。自己真的就沒有後顧之憂?不,幾乎整天提心吊膽。自己對關明雷和大道汽車工業城真的就沒懷疑過?不僅懷疑過,而且試圖抵抗過,隻是不堅定,後來隨波逐流了。隨波逐流的人,就是像胡豔豔說的裝睡的人,心裏明鏡似的,就是要閉著雙眼裝糊塗。結果,大水淹了龍王廟,讓人給掀到水裏去了,再睜眼為時已晚。他丁小衛再也不能裝睡了,他要向郝為民報告,關明雷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大道汽車工業城完全是無中生有、子虛烏有的虛假政績工程。
丁小衛的手機又響了,是左逢源的手機打進來的。左逢源跟他原來稱兄道弟,無所不談的,可就是因為大道汽車工業城的事,兩人幾乎形同路人,越走越遠。是左逢源走了正道還是他走了正道?丁小衛無暇思考。隻是他越來越怕見到左逢源,看到左逢源的手機號,他猶豫一下,還是接了。
“郝書記請你到他房間來一下。”
丁小衛順水推舟說:“我正好有急事向他彙報,正往他那趕呢,一分鍾以後到。”說完,義無反顧,一路奔跑進賓館郝為民的宿舍。
郝為民的宿舍裏坐了幾個人。左逢源,還有兩個丁小衛眼生的陌生人。郝為民做個手勢叫丁小衛坐下,也不向他介紹客人。丁小衛不知道陌生人是什麼人,但看得出來,那兩人都有一種職業習慣,用很厲害的目光看別人。丁小衛一時緘口,不便彙報,一時不知是主動彙報好,還是等著郝為民提醒他再彙報好。
但是,郝為民卻不回避別人在場,直截了當說:“明天的大道汽車工業城開工典禮,你要切實維護好現場的秩序。”
什麼?丁小衛大惑不解地看著郝為民,他真的弄糊塗了,郝為民和馬躍進一個腔調?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郝書記,我不想參加。”丁小衛語氣很堅決,同時看一眼陌生人。因為陌生人眼睛一刻也沒離開他的臉上,看得他心裏直發毛。
“不行,你一定要參加,不僅要參加,而且要維持好秩序。”郝為民的話不容置疑。
丁小衛湊近郝為民小聲說:“我早就想給你彙報,關明雷根本不是什麼大老板,是個地地道道的騙子。”
“這個我早知道,我相信你也早知道,不過,他怎麼騙的,你知道嗎?”
“空手套白狼,聲東擊西,用被騙人的錢耍瀟灑,冒充大款。”丁小衛所知道和所領悟的就這些。
郝為民說:“你看到的隻是表麵現象,他實質上是一個蛀蟲,一個利用地方領導錯誤發展觀和政績觀,買空賣空,瘋狂鯨吞國家財產的蛀蟲,一個為不法分子洗錢的犯罪分子。”
丁小衛大驚失色,但同時一頭霧水。如果郝為民的話不是言過其實,那麼他和馬躍進等人一兩個月來一直在與一個蛀蟲同流合汙,與一個罪犯沆瀣一氣。他無法想象後果是什麼。
“現已初步查明,關明雷,原名鄭召,原是南方某市的一家銀行的營業部主任,因金融詐騙罪被判五年,刑滿釋放後,開始在社會上招搖撞騙,騙吃騙喝,近來找到了一條他自認為大發橫財的捷徑,就是冒充大老板,收購國有資產,然後把國有資產變成黑錢,再以投資的名義洗錢,中飽私囊。目前,他已經零資產收購了西部一家國有企業,他有沒有提到一個王市長?”
“有,他說是他在美國認識的鐵哥們。”
“其實是和他狼狽為奸的一個國有企業的法人代表。”
“他是不是馬上要把到賬資金打出去訂貨?”
“明天就要彙走。”
郝為民與陌生人對一下眼色,心照不宣地笑笑,然後說:“等這筆黑錢打一個滾,幹淨了,就可以明目張膽,揮金如土,下一步就要說白水不守信用,要撤資走人了。”
丁小衛不寒而栗,義憤填膺,恨不得把關明雷撕成碎片,他在心裏暗暗叫苦的同時,現在就要去找關明雷算賬。
郝為民不動聲色地說:“明天,你,左主任,照常參加開工典禮。”
“我建議取消典禮。”丁小衛一臉難色。
“取消,馬躍進就會說我破壞他的第一政績工程嘍,”郝為民大笑後接著說,“反正什麼都準備好了,該花的錢都花了,造的孽也在那兒了,就滿足他的虛榮心吧。”
這時,丁小衛的手機又響了,是胡豔豔打來的。他不好回避郝為民,當場就接了。胡豔豔在手機裏告訴丁小衛,關明雷叫她明天典禮上繼續給他翻譯,她不想幹了。
郝為民聽得清清楚楚,輕聲對丁小衛說:“叫她繼續翻譯。”
丁小衛說:“你一定要去翻譯。”
“我怕。”胡豔豔在手機裏帶著哭腔說。
“他吃不掉你,你一定要去,這是郝書記的指示。”丁小衛抬出郝為民來。
“那你也去。”
“我去。”
兩個陌生人始終打量著丁小衛,一言不發。丁小衛心裏七上八下,一直想跟兩個陌生人搭話,可對方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完全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丁小衛根本沒機會。更主要的是,他要向郝為民請罪。郝為民說:“小衛呀,發展經濟,關注民生,善待百姓,造福一方,就要實事求是,量力而行,我們這些當官的真正的為官之道是始終不渝地對老百姓負責,而不是隻對上負責,甚至隻對某些個人負責,否則就會頭腦發熱,幹出許多蠢事壞事。想想你這幾個月都幹些什麼,心裏能踏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