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遠……你別嚇我……你說沒事的……你怎麼能開這樣的玩笑……一定是在做夢……牧遠……你別睡……我好害怕……別睡啊……”
一定是夢,所以她的掙紮才這麼無力,一定是夢,不然怎麼會是無盡的深淵,一定是夢,剛剛她還在田愉的婚禮上看到他呢,他穿著鐵灰色的西裝,那是她為他買的,他穿什麼都那麼好看,他還對她笑,那蒼白的……
“牧遠!”猛地大喊一聲。
“意然。”趙淼出現在手術外,守著被注射鎮定劑的意然。
“多好笑,我做夢夢到牧遠出事了,他開車技術那麼好……”意然笑著對趙淼說,卻終於忍不住失控,顫唞的聲音,虛無地抓著趙淼的胳膊問:“他現在在哪裏?”
手術門突然被打開,醫生急急地從裏麵走出來。
“哪位是病人家屬?”
“我!我是他妻子。”意然霍然起身。
“病人大量出血,加之身體機能疲勞工作,而且病人本身對麻醉有輕微過敏,手術中一度有心跳停止的情況……情況緊急!”
一度心跳停止——
意然突然腳下發軟,趙淼伸手扶住。她怔怔地看著手中的一張紙,每個字都認識,又好像不認識。
病危通知單——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
歇斯底裏的喊道:“騙人!你們一定把他藏起來了,他不會有事的。他說,沒事。”她已經完全失控了,怎麼也不肯簽字,即使頭疼發昏,她也想著,隻要她不簽字,他就會好好的活著。
“我來簽。”剛剛趕來的劉媽媽從地上撿起病危通知單,快速的簽好。這是她人生中做的最為快速的一件事。
護士再次建議給意然注射鎮定劑,她突然安靜下來,搖搖頭。抱著膝蓋,看著鞋麵。“我很好。”
時間一秒秒過去,醫院走道聚集越來越多的人,她一下也不動,依然抱著自己,看著地麵。來了走,走了來。
最後剩下來的也就這幾個人。
時間的遊絲在狹小的走道處飄忽。
離開,是為了讓他更好的生活。如果不能,她死也不會離開。
“如果有一天,你想回來了。什麼時候都可以,我在家裏等著你。”
“你在,我恒在。你若不在,我隨你而去。”
我隨你而去——
“匡當”一聲,門被大大地打開,意然第一個站起身來,怔怔地看著被推出來的床,一瞬間,世界闃靜一片,屏息凝神。
後麵一位護士上前一步說:“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但是極需要休息,諸位不要打擾,自己也回去好好保重身體。”
另外對著意然和劉媽媽說:“最近幾天是關鍵期,如果他能醒來的話,說明沒什麼大問題,如果不能醒的話……,你們要有充足的心理準備。”
“什麼意思?”
“他的求生意誌。”護士頓了一下說:“很弱。作為家屬這方麵你們應該知道內情。”
很弱?
劉媽媽猛地向下一癱,意然順手攙起她。
比起劉媽媽,意然已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足夠的——
牧遠安靜地躺在白色的床單上,臉色如同床單一樣蒼白,意然隻覺痛的幾乎要窒息。第一次覺得,他也以屬於脆弱生命的範疇,她一直以為他是鋼鐵般的存在,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覺得安心。可是當他躺在那裏時,沒有一絲生氣時,她才發現自己對他是多麼依靠,又是多麼恐懼他的離開。
她不能哭,必須鎮靜,必須給他力量,讓他活下去。
時間像是帶著武器而來,一點一點,一寸寸的割著她的心。一天一夜了,大概是這麼長,或者比這還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