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手上,然後我跳上馬背,帶著趙嚴幾個準備離開。
那漢子牽著烏雲踏雪,道:“小娘子留步!”
我在馬上回頭道:“還有事嗎?”
“烏雲是匹好馬,我不舍得它落入不懂它、降服不了它的人手裏。”他說,“而且烏雲似乎很喜歡尊駕的坐騎。”
我回道:“烏雲踏雪太好了,我付不起這個錢數。而且它喜歡如望也沒辦法,如望也是牡馬。”
“願贈與娘子,不收錢帛!”他說道,“我不靠販馬為生。”
我笑笑:“漢人有句話,叫無功不受祿,這位郎君恐非漢人,所以不懂?”
他頓了一下,他那個兄弟對他耳語幾句,他馬上就說道:“那……那……我初來乍到,不了解長安,能否請娘子代作向導,願以烏雲酬勞。”
我計較片刻,道:“那你跟我走吧,我爭取給你的每一匹好馬,都找到一個合適的主人。”
漢子讓他兄弟把馬群帶上,自己隻帶兩個侍衛,就跟我走了。
回城的路不短不長,慢慢行來,剛好夠聊那麼幾句。
漢子已經做了自我介紹,姓欒,名曉,字光辰。
他掀起衣角擦汗的時候,我嗅到一股很重的草藥味——幾乎全部由香辛料構成,匈奴人經常自己配香料,以起到驅逐蚊蟲的作用。
這位的香辛料,以桂為主。
我突然明白那晚桃溪為何會遭他毒手了——我給霍光配的柏子香中,有一種含有大量蛇床子。
雖然我的本意隻是為了消濕氣,以及春季驅蟲,可蛇床子和肉桂等等相遇,會有強烈的壯暘作用。
那年春季多雨水,整個別莊都在用我配的柏子香殺蟲除濕,幾個侍女會隨身攜帶這個,桃溪當然也不例外。
偏偏帶著桂料的虛閭權渠出現在那裏。
我頓時隻覺陰寒刺骨。
竟然是我害了桃溪。
是我害了她。
可以殺蟲除濕的藥有許多,我為何單單選蛇床子——因為我有那麼一些不能見人的心思,隻是遲遲未能實現。
一拖就是幾年,結果卻報應在桃溪身上。
是我造的孽。
是我。
欒曉說說笑笑,忽問道:“哎,娘子,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漢人?我漢話說的不錯,也收拾得很幹淨啊?”
“你和你幾位兄弟的漢話都很好,沒有破綻。可是你穿的衣服,全都左衽啦。漢人穿衣講究右衽,外族才會左衽,外族人到了中原,即使換上漢服,十個有八個也分不清左右衽的。而且,你有這麼好的馬,馬鞍上有好多珠寶,隨身還帶著香料和仆人,說明你是大有來頭的,你若是漢人馬販子,我不會不知曉。來往長安的馬販子,我不敢說都認識,但是也都聽說過,沒有你。所以你不僅不是漢人,你也不是馬販子。”
“娘子好眼力,不過娘子就不怕我是來做壞事的嗎?”
我滿不在乎地說道:“壞事?能有什麼壞事?你隨身帶著侍衛,卻沒帶謀士,沒帶向導,有好馬珠寶,卻沒有錢帛,說明你並不是來打探軍情消息的。再說,大漢兵強馬壯,大漢的敵人反而有些不穩,聽聞去歲北地天災,凍死羊馬無數,烏孫等國與匈奴對峙已久,匈奴內部又剛剛換了單於,人心思定,戰機在大漢,不在北方,倘若您真要做些什麼,給大漢出兵的借口,我也高興。”
欒曉和他的侍衛慢了三步交談片刻,又若無其事地追趕上來,道:“看不出娘子有如此見識。”
“我孤身撐著家業很多年,遭遇過很多事,遇見過很多人,吃過很多苦,見識不夠的話早死了。我不問你來做什麼,你也別問我什麼了。不過我挺欣賞你的,做個不知身份的朋友,好像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