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姬,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她抬起頭看著對方俊美的臉龐,夕陽正映照在他臉頰一側,一半明亮一半晦暝,灰褐色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無奈,她拂開他的手,依舊半跪在地,“樓主,放過他們!”織風無奈一笑,“你看,他們自己回來了。”駱駝鈴聲越來越近,深姬抬眼望去,鑄劍師正牽著一匹駱駝走來。夕陽將他們的影子無限拉長,一步一步,仿佛沒有盡頭。
鑄劍師停下腳步,他鬆開握著韁繩的手,撩袍跪地,“樓主,屬下請罪而來。”深姬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看著織風走向鑄劍師,“你何罪之有?”鑄劍師低著頭,“屬下不該拐走虛女,逃離殺風樓。”織風淡淡地瞥了一眼駱駝背上一動不動的虛女,“那麼,你打算如何抵罪?”深姬聽到鑄劍師的聲音毫無感情地響起,“效忠樓主,至死不棄。”深姬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你們為什麼……”在看到一動不動的虛女的時候,深姬硬生生地咽下了後半句,虛女死了。
這個不會說話的少女,在屠盡自己族人離鄉背井數年之後,跟隨自己的戀人回到舊故裏,不到一天,就死在了故鄉途中的夕陽之下。深姬衝過去將鑄劍師提起,“她怎麼死的?”鑄劍師滿臉鞭痕的臉龐有些扭曲,“她是自戕而死。”深姬一把將他摔在地上,“你胡說!”一隻手按住了她顫唞的肩膀,“深姬,你以為他們真的是為了所謂的愛逃走的嗎?”她轉過臉,滿眼恨意,“你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說這些,你不光毀了我,毀了他們,還毀了殺風樓裏那麼多人!隻是為了你的野心,為了你的殺風樓,我們活著完全沒有意義!”織風鬆開手,淡笑,“既然如此不平,當初為何加入殺風樓?”他見深姬不語,又笑,“利用完殺風樓,便一走了之,你們還有理不成,此次我本不欲追究,深姬你如此不知好歹,你說,該如何罰你才好。”深姬手一鬆,長劍落地。而鑄劍師一直跪地不語。
深姬後來才知道,虛女隻是想回到故鄉,利用她和鑄劍師,逃離殺風樓,然後在故鄉的路途上向家族以死謝罪了。鑄劍師從此呆在殺風樓沉默不語地打鐵鑄劍,不曾踏出一步。
顏顏得知這些消息的時候,深姬已經被罰不得踏入殺風樓。顏顏想,織風這樣安排,倒也兩全其美了。但是,她偏不想讓他如願,既然深姬不能進,那她出去找她。
這是一片竹林,竹林一旁是一條小溪,而再過去就是深姬住的竹屋了。這片竹林正是顏顏葬身之處。淮漣看著懸浮半空的虛影,淡淡的悲傷彌漫其中,幽靈伸出虛無的手,“下雨了。”淮漣抬頭,一滴雨,兩滴雨,春季的雨水就是這般纏綿,又濃烈,耳畔隱隱的春雷遙遙傳來,仿佛隔著這片竹林,還有一片刀風帶來的排山倒海之勢,一旁的竹林竹葉晃動,幽靈茫然地朝著竹林一端望去,“是他的刀風!”虛影搖搖欲墜,“他終於來看我了。”淮漣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隻有一片竹林,滿目蒼綠。“你的孩子呢?”幽靈回過神來,她繼續說著未完的故事。
顏顏來到那座竹屋,她推開虛掩的竹門,一室寂靜,窗前靜靜佇立的修長身影,不是深姬,而是多日不見的織風。他聞聲轉過臉,一臉了然,“顏顏,我說過,不要惹她。”顏顏輕舉蓮步,“你怎知我會來找深姬。”她走到織風身旁,學他望著窗外的溪水。織風伸手攬住她的肩,“都要當母親的人了,怎麼還要這般滿腹仇怨。”顏顏撫著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這是我唯一能想到可以刺激深姬的籌碼。”織風抬起她的下巴,“顏顏,你不了解深姬。”顏顏偏過臉,“我知道,她會愛屋及烏,這個孩子她不會討厭。”織風無奈一笑,牽起她的手,“顏顏,我們一起回家。”顏顏不動,“阿風,你喜歡的是我嗎?”對方微微詫異地看著她,隨即一臉平靜地反問,“那你喜歡我嗎?”顏顏點頭。織風握緊她的手,“你忘了麼,是我要娶你的。江氏顏顏。”顏顏展顏一笑,“你聽到了嗎?”竹簾後,一道黑色身影慢慢走出,深姬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你們演這出戲給我看,真是夠幼稚的。”織風手一拉,“好了,戲也演完了,你也該回家了。”顏顏不情不願地跟在織風後麵,走出屋子的時候,她忽然轉臉朝著深姬做了個鬼臉,深姬一時愣住,心裏卻澀然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