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話。
後來,也不知是怎麼了。我常常在冰鏡下遇到他。我們一起仰望那麵冰鏡,又一起淋著大雪。我跟他說巫楚之地從來不下雪,而我最想看到的,就是下一場大雪。下個三天三夜,沒有盡頭。他帶著我爬到雪山之巔,說看吧,這裏的雪永遠下不完。從那天起,雪山之巔的雪,就沒有停下來過。
這一些,當然是瞞著阿爹的。不然,阿爹早就出來趕我回巫楚了。隻是在流族弟子裏,已經流傳出我在魅惑他們的小師叔的傳言了。我也不在意,畢竟我跟他們不是很熟,我跟久冰君也沒有什麼。我們甚至連牽手也不曾有過。
隻是謠言蜚語不是我不在意就會消失的,相反,它傳得越來越厲害了。流族本來就不喜族外之人,這下,他們就更不喜歡我再呆在這裏了。
我想了很久,決定不再去幽冥冰鏡那裏。這樣,就不會見到久冰君了。因此一連幾天我沒有去,一直窩在雪地小屋裏。是淮漣來找我,她叩響那扇小窗戶,透過冰縫看屋裏的我,“你怎麼躲起來了?小師叔想見你。”
我有些負氣地想,他想見我,我就得去見他嗎?我第一次慶幸自己不是流族弟子,不用被那些繁文縟節拘束。淮漣搖著頭,歎息一聲走了。我也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對我和久冰君之間的事這麼熱衷。以至於到了天涯相隔之時,淮漣還在為我們牽線。要說起來,她這個紅娘是失敗的。
黃昏的時候,雪下得越發大了。小屋冰窗又被叩響。我以為是淮漣去而複返,便沒有好氣地喊道,“你回去吧。我才不見他。”外麵一陣靜默,隻有風雪飄過的聲音。
良久,我以為淮漣走了,不想一道含笑的聲音傳來,“你不想見誰?”是久冰君。我呆在屋內,心忽然跳得好快。隻是因為他這難得的含笑之語。小窗又被敲響,“你出來吧。”他說今夜月色極美,你不出來看看真是可惜。我想,月色再美,也沒有他來得吸引我。
在月色下,他第一次朝我伸出手,我握住,有些涼有些溫。這是情人的溫度。
他笑得好似一朵白蓮花,“我沒有騙你吧。”我望著雪地上空那輪冰月,真的很美。流族弟子皆說是我在魅惑久冰君,卻不知,是久冰君在魅惑我這個乏善可陳的小女子。我握緊他的手指,仿佛想在他肌膚間印下我的痕跡。久冰君看著指間的紅印,笑得無奈。
前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踩雪聲,看見熟悉的流族弟子的服飾之後,我下意識地躲在了久冰君的背後。手也慢慢地鬆開,久冰君回眸看了我一眼,然後就任憑我鬆了手。我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失望與冷意。
我實在沒有勇氣成為眾矢之的。所以我逃走了。逃到自己的小屋裏,默默地懊恨。
過了好久,他也沒有來找我。我這才恍惚間想起,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之類的話。或許這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偏生我還在這裏自怨自艾,相思無盡。我沒有想到,就是這些日子雪山之巔發生了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事情。
當那些流族弟子破開小屋的門時候,我正擺弄著手中不知誰放在小屋門前的冰雕花朵。門開的時候,手中的冰花就碎了一地。
我被他們綁到雪山之巔,尚不知發生了什麼的我看到坐在首座的阿爹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了。是阿爹吩咐下來的。
我跪在雪地上,麵對冷著一張臉的阿爹,起初還以為是因為久冰君,如果是因為這個,我還不會憤恨至今。可惜不是,阿爹竟然端坐上方,疾言厲色地質問我,“是不是你將那些巫楚道士引到這雪山裏來的?”
巫楚,道士,那不是我們家族的宿敵麼。隻是,阿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我仰著頭,望著阿爹,忽然覺得他那慈眉善目變得模糊不清。阿爹將所有罪責都歸到了我身上。我跪在那裏,像一個千古罪人般跪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