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脫了鞋子,我家鋪的是地熱。”程康脫掉鞋子,直接踩在地毯上麵。回眸對著站在門口手足所措的顧嫣淺笑著說道。

“希望地毯別要嫌棄我的腳丫。”顧嫣雙手合十,如孩子般禮貌的對著地毯說著,然後才脫了腳上的棕色皮靴。腳底很筷感受到溫暖的熱意。

整個房間以亮橙、暖黃為主色調,屋頂上吊著水晶雕花吊燈,柔和的燈光照在火紅色的布藝長沙發、古樸的圓桌上、紅衫木的低矮茶幾上放置著白色的古典陶瓷瓶裏插著一束潔白芬芳的百合。

對著沙發的牆壁上掛著一幅栩栩如生的向日葵油畫。

透過南邊的那扇窗,正可以看到外麵黑漆漆的夜。

從儲物室裏拿著酒精和藥油出來的程康,看到佇立在暖黃色格子窗簾旁的顧嫣,伸著雪白修長的頸項,向那深不見底的夜空倚望,窗外的風揚起她酒紅色的卷發。

那看景的人,不知不覺落入那幽藍的瞳孔。多像初見時的月忱啊,安靜而恬然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去觸動的美好。

“ken,你快看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顧嫣手舞足蹈的喊雙手都被棉棒酒精占滿的程康。

他放下手裏的東西,站在她一側,靜靜的對著那潔白如絨毛的雪花出神。他早就忘了她的,怎麼突然間想起她呢。

寬闊的掌心接住一片,固態的雪片融化成一灘水跡,細看下那灘水裏滿是微小的黑色塵埃。

外表聖潔的東西,金玉其外的東西,其實不都是敗絮其中嗎。

身旁靜好的女子呢,她呢?

“你以後發現自己變老了,也不許冤枉是我把你叫老的。”顧嫣笑嘻嘻的說著,伸手接住無數的雪花。

她不再僅僅是把他當做老師,而是亦師亦友。

程康笑笑,那年少輕狂的年歲早已經過了,那日期還是如期而至了。

“不想明天嚇壞路人呢,趕緊過來擦藥酒。”程康輕笑著,離開窗欞,他強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喂,我這個樣子真的很嚇人嗎,像不像鬼。”顧嫣把頭發扒到臉上,伸出五指做出個大鬼臉。

“你自己看看,我都怕你被自己的樣子嚇壞。”程康遞過去一小麵鏡子。

“哇。我這個樣子還真怕嚇到Fiona。趕快上藥,會不會留疤啊,你看這道抓痕,貌似很深啊。”顧嫣不看則已,一看半邊腫的老高的臉,嘴角還有一絲褐紅色的幹血跡,不免絮叨起來。

程康用棉簽蘸了酒精,對著突然有點神經質的女子精心的塗抹著藥油,那完好無暇的右臉,靜謐無話時素雅若春梅綻雪,玉潔若出水芙蓉。

嬌笑時如春桃盛放,那淺淺的眉彎下那雙生動、靈秀的雙目炯然,那美好的令人窒息的麵容揭開來會是怎樣?

他嫻熟的動作和專心致誌的神情,顧嫣想起他是個專業醫生。眼眸幽深處那若有似無的藍,如層薄霧,還有那抹極淡的憐憫,阻擋著想要進入他心靈深處的探究性眼神。

清雅的臉上不經意間流露的和藹可親的微笑,如這溫色格調的房間一樣溫暖著顧嫣。

分針和時針在那秒鍾運行到23點整,此刻S大的宿舍落了鎖。

顧嫣哈欠連連,體力不支倒在溫熱的地毯上。

程康盯著這個睡顏恬靜、毫無設防的的臉,再抱起她輕盈的身體時,道了一句深沉的“對不起,顧嫣。”

冬日的夜那麼長,撲麵飛濺的鮮血和斷裂的死屍一次又一次的潛入程康的夢中,頻率越來越高了。這次夢中玥也出現了,這多年來第一次出現。

他點燃一支煙,指間燃燒的煙蒂在漆黑中泛著紅光,一明一滅。

清晨程康公寓

“ken,我想還是先呆在你這裏好了。”顧嫣閃爍其詞,艱澀的開口說道。

程康披上厚厚的咖啡色外套,準備拿著鑰匙同她一起出去,他順便送她回學校。

“宿舍裏冷冰冰的,沒有地熱,Fiona回家就剩我一個人,……你安心的出去工作,把我當貓狗一樣留在家裏好了。”顧嫣語無倫次的說著,其實她不過想表達自己是個無家可歸的人而已。

“他…對你好嗎?”程康遲疑的開口,重新開啟了一個話題。雖然他從財經版麵常常看到那些關於祁清的花邊緋聞,但他還是想從顧嫣口中親自得到答案。也許有點殘忍。

“其實我,已經在積極同他協商離婚。”顧嫣無奈的說道,她同他的感情不比對陌生人多到哪去。再積極也得一年的時間,想到這些她心有餘而力不足的頹唐。

“這是鑰匙,我走了。”聽到與預料中的回答相差無幾,他遞給她鑰匙,留下一個轉身的背影。

一臉茫然,睡眼惺忪的顧嫣久久的站在門邊,思考著祁清,認真考究著他那日信誓旦旦的話。

良久,無果。

好奇著若告訴他她是鬼,他會出現什麼錯愕的表情。

桌子上手機發出的低電量的提醒,擾亂了顧嫣的愣怔。

她昨天同Fiona出街,沒有帶備用的充電器,等著手機自動關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