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的光華,顯示著不等同於他年齡的才有的堅毅。

“你要出國了嗎?”蘇少彥還是插了一句,從車和司機,還有這個謙和的中年男人,顧然良好的家教他都可以猜的出顧然一定是出身名門的孩子,他竟然想錯了。等他待會看到顧然家豪華的近水傍山的別墅時,不由的咽了咽口水,那根本是他自己家裏的被外人稱為豪宅的房子可以比擬的。

“恩,還有兩個星期。”顧然微笑著對蘇少彥說道。一貫的謙恭有禮。

“我,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蘇少彥卻被這幾日暗地裏觀察的絲毫沒有任何不良習慣的少年深深的折服,即便是蘇少彥所想的,起碼能抓到他在地上吐口唾沫呢也沒有實現。

是陽光誰都願意靠近不是嗎?所以他是誠心的要跟他成為朋友。

“樂意之至,顧然。”少年優雅的伸出手,那個比蘇少彥還小上半歲的少年,用成人的結交儀式來迎接自己生命中的朋友。

“蘇少彥。”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男人,像個人一樣的活著,被人尊重,被當做人對待。他發自內心的呲牙笑了,笑的一點都不邪氣,而是正正經經的笑。

他們成為朋友之後很久,顧然回憶起當年結識的時候最深的便是那個笑容,那麼幹淨的笑容,讓他願意和蘇少彥下定決定做朋友的竟是那個笑容。

如果說,蘇少彥身邊來過天使,那這少年是天使送給自己最美好的禮物。

盡管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但那日積月累積澱的心中的情誼是天天都膩在一起的狐朋狗友所不能給自己的。深達心底的溝通和交流,教會自己如何做人的少年,蘇少彥握緊病床上另一隻沒有插上滿滿針管的手,所以他隻能比自己死的晚,是他給了他重生的機會。

他放佛感受到了,少年的指頭在自己的掌中微弱的抖動著,他激動的按響床頭的鈴,讓醫生過來。

醫生檢查了一陣後,仔細的說,“你弟弟應該沒這麼快醒來,你去休息吧,都守了一夜了。身體都出現幻覺了。”

醫生走後,床上的少年,黑色濃長的眼睫顫巍巍的抖動著,聲如蚊蚋的說道:“我回來了,我隻是想告訴醫生我不是你弟弟。”

可是蘇少彥聽見了,他聽的無比清晰。

蘇少彥又哭又笑的說著:“靠,誰願做你哥哥,還得照顧你的吃喝拉撒。”

剛離開的醫生又趕回來,驚異的叫著,說這是奇跡,能這麼快醒來就是奇跡。

奇跡,不是大自然的恩賜,而是人,善於應用的人,創造著一個又一個奇跡。

55.-第五十五章 程父之死

S市是個南方城市,往年六月才至的梅雨時節,今年反常的五月中旬就到了,太陽躲在烏雲後麵一連數日都沒有出來,到處彌漫著發黴的味道。

很多老人熬過了冬天,卻不想熬不過這濕重的春天,帶著遺憾,還是帶著欣慰,幻化成一撮灰,被供奉在幾百萬買的風水寶地裏,還是放在骨灰盒裏擺在擁擠的陵園格好的位置裏,還是隨風煙消雲散。

程銘原本多麼叱吒風雲的鐵血男人,死後不還是化作這黑色骨灰盒裏的灰燼。

程康抱著骨灰盒,神情渙散的想著程銘在彌留之際渾濁的眼睛裏液體橫流,憂愁的語無倫次的說道:“我今生最遺憾的事,就是娶了你母親,……我過了這麼久才去見他,阿康,你說你母親會原諒我嗎?”

到老了才去懺悔一生的罪過嗎?對子女就一絲愧疚都沒有嗎?隻對死去的母親有遺憾,那美姿的幸福呢,他一直想要的父慈子孝呢?

程康望著回光返照的程銘,前幾日還算是精神奕奕的老人,眼睛還能發出敏銳犀利的光的男人,下了幾夜雨後,便因為殘疾的腿部疼痛而瞬間衰老了,麵部枯萎的皺在一起,胳膊瘦的就隻剩下一層蒼老的皮包裹著。

“季柔,你來接我了嗎?”程銘突然望著門口的位置聲音顫唞著說。

程康扭頭看到聞訊而來的程美姿和蘇少彥,原來是程銘把程美姿誤認為是自己的母親了,程康盯著一直站在門外不願走進來的妹妹,歎息了一聲。

“他是回光返照,你有什麼話想說……”程康說到一半,也說不下去了。是血濃於水的親情還是他天生那可惡的悲憫天人在作怪,他寧願是第二種,他還是心頭悲涼,盡管他一點都不愛父親。

“我,我……”一向口齒伶俐的程美姿半天卻隻說出兩個字,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麼。

身旁的蘇少彥不似平日裏的嬉皮笑臉,而是顯得格外嚴肅,他輕輕的握著程美姿的肩膀,在她耳際慢慢說道:“過去吧,最後一次了。”

程美姿聽了那句話,腳像是受到什麼蠱惑般,徑直的走到病床邊上,老人橫流著濁淚的眼睛突然眯起來了,他握著程美姿的手,語氣柔和的說道:“季柔…季柔。”連續喚了兩遍,他枯黃的手終於沒有任何力氣,鬆開了程美姿的手,落在了半空中。

程美姿想,自己天天詛咒著程銘怎麼不去死呢,怎麼不去死呢,今日終於死了。她本該開心的,可是心頭像是被塊大石壓著,有些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