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用永恒所換取的時間究竟有多長,變成了普通人的張起靈也已經拿不準了。如果吳邪有天承受不住製造夢境的負荷而突然醒來,那麼那個時候,他要怎樣麵對自己在那個瞬間便灰飛煙滅的事實?又要怎樣麵對一手造成這一切的元凶,就是他自己的真相?
“吳邪。”輕輕捏了捏吳邪的肩膀,張起靈像是猶豫了片刻,才低聲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從你到寒舍以來所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個夢?”
猛地抬起頭看著眉頭微縮的張起靈,吳邪伸手用指尖輕輕的描摹著他的眉眼和輪廓,用同樣低微的聲音說道,“我想過。我經常不止一次的想,會不會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會不會我一覺醒來,還坐在階教裏打著瞌睡。沒有發生意外,我的父母沒有過世,四阿公和工友也沒有出事,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活著。”
“嗯。”點了點頭,張起靈鼓勵著吳邪繼續說下去。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把自己會消失的預防針給吳邪打好,以免事情發生之後吳邪會又做什麼傻事。
“可是小哥,如果這些都是夢的話,那你是夢麼?寒舍是夢麼?我所經曆的這一切是夢麼?”語氣變得急促起來,吳邪撐起身子,定定地看著神色滿是溫柔的張起靈說道,“那我夢見的能力,也是夢麼?”
“吳邪,你不想做夢見。”刻意忽略了吳邪的前幾個問題,張起靈明白吳邪對夢見的能力一直在抵觸。如果現在能讓吳邪意識到他的抵觸,那或許用不了很久,吳邪就能自主從這場夢中醒來了。
“我——”本該脫口而出的話語突然哽在了嘴邊,吳邪微微皺起眉頭看著窗外斯汽沉沉的黑暗,隻覺得心裏那個細小的聲音像是在質問著自己,‘你真的不想做嗎?’猶豫著支吾了兩聲,吳邪不明白為什麼現在要說出‘不想’,竟然會覺得這麼困難。
“吳邪?”拍了拍吳邪的肩膀,張起靈確定自己看到了方才吳邪眼中一閃而過的白色霧氣。
“小哥,什麼是真實?什麼又是夢境?隻要我自己所感受感知到的是真的,那難道不就是真的麼?”喃喃的低語著,吳邪無意識的拽著手腕上的那根紅繩,來回的碾壓著。
“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這樣的困惑,似乎已經把人們困擾了千百。張起靈的目光順著吳邪的動作落在那根紅繩上,總覺得那紅繩的顏色,似乎沒有初見時那樣的有活力了。
“小哥,如果這真是夢的話,那我們誰是蝴蝶,誰是莊子呢?”眯著眼睛輕輕歎了口氣,吳邪突然覺得沒有來由的有些不安。握緊了張起靈的手,吳邪盯著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問道,“小哥,你不會有天突然消失吧?”
“吳邪,”短短的兩個音節卻被喚出了餘韻悠長的味道,張起靈沉默了半晌,才淡淡的說道,“浮生若夢,聚散有時。是夢,就終有醒的那一天。”
“小哥——”張起靈最後的那句話像是若有所指般的狠狠砸在了吳邪心上,仿佛有什麼自己刻意忽略了的事情,被這句話狠狠的刺中。胸口突然變得憋悶到像是整個人都要窒息,下意識的想要去攥張起靈的手,可是那原本是他手的地方,竟然隻剩下了一片空蕩蕩的空氣。
“張起靈?!!”
沒有絲毫天光的夜空低沉的像是要壓在了地麵上,靠著門檻相互倚靠而坐的黑瞎子和解語花靜靜地等待著可能在下一秒就會突如其來的天亮,沒有絲毫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