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黃藥師邁開腿,剛邁出第一步,一隻顫唞的手就捉住了他的衣擺。
莫言哪裏能讓這人就這麼走開,他借著運功抵抗的勁兒,哆哆嗦嗦的摸出懷裏的木板,用扣在地上傷痕累累的手指,寫了幾個不成形的血字。‘熱,遊水,不是逃跑。’接下來也顧不得黃藥師看沒看懂他寫的東西,便被又一次襲來的疼痛擊倒在地,抱著身體渾身顫唞。
沒錯,他隻是寫了這幾個字,就迅速撤掉內功,讓疼痛任意的席卷他的身體。不是他體質欠虐不懼疼痛,隻是他明知道運功的結果隻是下一次更慘烈的痛苦,怎麼可能為了貪圖那一時的輕鬆,把自己送上絕路。
就像吸毒的癮君子,明知道再碰毒品隻能是飲鴆止渴,也隻能一遍遍的放棄抵抗,重回絕境,然而那些成功戒掉毒癮的人,無一不是因為自己強悍的意誌力和不屈的決心。
他隻能靠自己。
莫言前世的意誌力之強不容質疑,特種兵的訓練裏就有接受微量毒品的一項,為了以後也許會有的逼供情節,他們都或多或少的接受了各種各樣的刑訊訓練,因此他的意誌力強悍到了何種地步可見一斑。
不過這也正好救了莫言,若是真的像那些啞仆們一樣隻會一味的運功抵禦,大概最終的結果也隻會是越來越痛乃至最後活活被痛死吧。
再說黃藥師,他倒是的確看見了那幾個字,其實黃藥師其人做事全憑自己一時的好惡,可謂是真真無跡可尋。這次遇見莫言,要不是馮蘅再旁提醒,他是決計想不到逃跑這事的,因為畢竟這東海那麼大,沒有船隻,他能逃到哪裏,恐怕不出兩天,就會沉沒在這茫茫的大海裏,哪怕他有再好的水性。
但那個時候,馮蘅稍一提及便又有不同,畢竟這邊妻子懷著身孕,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自然容不得一點輕忽,所以一想到有這種可能,哪怕隻是極其微小的可能,也不能拿妻子孩子開玩笑。
所以這才出手懲罰了莫狂子。
是的,其實這一切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為馮蘅的孕事。
黃藥師三十來年的人生裏,還從沒有過孩子這一名詞,所以在知道自己妻子的肚子裏,居然孕育著一個小生命,他也有了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一下子便有些不像平常的自己了。對他的妻子也殷勤了許多,要知道平常他對人對事大多冷淡,哪怕是他唯一的妻子,在他眼裏,也不如他前陣子得到的那本《九陰真經》。
一年前娶妻,也隻不過是覺得自己年近三十,也合該娶個妻子,延續下自己的血脈。而那時正巧遇見了馮蘅,天資聰穎,溫婉美麗,又加上馮蘅對他隱隱的愛慕,當時便想,既然這樣,那便是她吧。
隨她前去提親,沒想到卻遭到了阻礙,似乎那對父母偏愛權貴,對他這種孑身一人的武林中人瞧不上眼,那時他本打算甩袖離開的,畢竟以他的驕傲還不屑於強娶別人的女兒,卻沒想到一路上那般溫婉的馮蘅第一次在他麵前表露出堅定與不屈服。
她站在他的身旁,擲地有聲的說出要和他在一起的話,不惜與她的父母雙親撕破臉,和他遠走他鄉。黃藥師那一瞬間有些感動,那時他便想,這麼一個深愛他的女子,確實值得他娶她,對她好。
之後便帶她回了桃花島,那時候他也是幻想過婚後琴瑟和鳴的相濡以沫的,畢竟他雖是冷清,但到底也還是一個普通人,哪裏就能夠脫出凡人的願望呢?隻是慢慢相處卻發覺馮蘅似乎一直有些鬱鬱,不過那時候新婚燕爾,也隻以為是妻子離開家人的落寞寡歡,倒是也沒做他想。
雖然他想著對妻子好,但到底是一向冷清慣了,哪怕有了妻子,也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不過後來考慮到馮蘅的心情,想著總是悶在島上也不好,隻會越來越落落寡歡,便破天荒的體貼了一把,帶著她出去遊玩。
也就是那一次遇見了去往雁蕩山的周伯通。
馮蘅好記,過目不忘,在知道他身懷《九陰真經》之後,略施薄技,便把它騙到了手,也是從那以後,他便沉迷於這本精妙的武學,不可自拔。不過黃藥師倒是沒有練習這《九陰真經》的打算,他隻是想著研習一番,沉浸在對於新武學的好奇之中。蓋因為他十分自負,覺得自己創出的幾門功法不比前人差,研習《九陰真經》也多是在對自己的功法查漏補缺而已。
不過也是從這時開始,黃藥師對於他的妻子馮蘅便更加的冷淡了,不是不喜,隻是沒有時間,他把他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研習武學上,隻偶爾指點一下幾個徒弟,對自己的妻子也少有親近。
馮蘅哪裏肯依,她本意是想找個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恩愛如意的過一輩子,卻沒想到夫君是個冷情人,對她沒有一點溫柔小意。雖說應了他之前的承諾,隻有自己一個女人,卻是因為他把精力都放在了武學一道上,哪裏有功夫找女人!
馮蘅心中暗恨,卻也沒有辦法,隻得更加的溫柔,時常對黃藥師噓寒問暖,倒是讓他一時間覺得愧對妻子,心中變得柔軟。
隻不過這次的懷孕打亂了一切。
黃藥師以前也從沒意識到自己會對自己的孩子這般在意,他總覺得不管男女,不過是教他武功、知識,把他養大,就跟教養一個徒弟差不了多少,想想那幾個小些的徒弟,他也是從他們小小的時候領上島來,慢慢教養的,想來養孩子也便是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