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杯沿,連連灌下三盞,到最後意猶未盡的咂咂嘴,道,“我們進城了麼?”
棉桑衣袖上沾了些泥漬,他目不能視,兼之背著燒的迷糊的人,想必頗費周折。
“是。”他道。
她覺得身上輕快了許多,便道,“這次多謝你。”
“是在下拖累姑娘,三姑娘不要掛懷就好。”他滿是倦意,道,“你暫且歇著,在下叫人給姑娘拿些熱水來沐洗。”
她本想說不必麻煩,但隱約聞到衣衫裏的汗味,咽下那句,道聲有勞。
她推開窗子往外看,臨街來往路人,盡是繁華。
店家熱情周到,不單送來熱水浴桶,還小心將粉白的衣裙繡鞋放在桌幾上。見她一雙詫異的眼,忙道,“這是那位公子叫送來的。”
她忐忑問了聲,“可曾付錢?”
店家道,“小的不知,姑娘還是去問那位公子罷。”
等店家走了,她別好門將身子浸在水裏,捏著荷包裏的那幾錠銀子發愁。花離愁給她的那幾張銀票都在天涯背的小包袱裏,落水的時候也不知天涯是否記得抱緊。
衣衫柔軟如水漫過她的皮膚,她戰戰兢兢穿好,已打定了主意。若棉桑管她要錢,暫且賒著好了。反正,他那麼有錢。
有錢的棉桑未幾便來敲她門。
梳子在濕漉漉的發上打結,她無力分開打得難分難解的發與梳,開門又關門。
“三姑娘?”門外的人試探問了聲,“抱歉打攪,衣裳可是合身?”
她將門打開一道縫,恰恰透過一隻眼。
門外男子青色深衣,平日繯著的發披散在身後,天青緞帶將他容顏半掩。她覺得他好看的如素雲山上的瓊花,白且軟的香,撲鼻進了心裏。
“三姑娘?”
她忙應了聲,將他迎進屋裏。
她手忙腳亂去梳頭發,卻越梳越亂,扯得頭皮疼。
棉桑好心問,她氣急敗壞頂著那柄梳子,在凳上坐下。
“不如,讓在下試試?”
她瞥了眼他一頭順當的發,怪不好意思地點頭應了。
他把木梳從她發裏解救出來,以指代梳,鬆鬆將發梳開,複又拿梳細細密密順過她的腦袋。她眼眶有些熱,悶聲說了句,“他也是這般給我梳頭的。”
棉桑的動作微滯,手中如雲墨絲乖順一握,不免道了聲,“女孩子的頭發,不應輕易叫男子給梳的。”
“為何?”
“除非,你要嫁他。”
棉桑隻覺手中猝然穿指而過的清涼。
花別枝噌的站起身,慌亂道,“你,你別誤會,我不是——”
他笑,“三姑娘莫慌,在下隻是想告訴你,花樓主或是有心,但你卻是不知。”
她心裏半苦半甜,既想現下趕到他身邊,追問棉桑的話是否是真,卻又不能食言,她答應棉桑的事,總要做到。
她歡喜道,“咱們何時起身?”
棉桑道,“夜已至,不妨去樓下吃些飯,待明日如何?”
她穿著合宜的鞋子往樓下走,扯了扯棉桑的袖子,道,“若有女子嫁你,定是她的福分。”
棉桑不語,待她說。
她有些窘迫地道,“你待人這般的好,連我都忍不住想嫁你呢。”
“那嫁在下就是。”他斂了笑,極認真的道。
她腳步一錯,道,“那不成,我要嫁的人是離哥哥,做不成那個福氣女子。”
棉桑將她手腕握住,道,“倘若有一日|你後悔了,不妨嫁我。”
她搖頭搖的篤定,笑道,“我不會。”
兩人在臨街的窗前撿了張桌子,棉桑早已點過飯菜,甫一入座,店小二便殷勤將飯菜端了上來。
花別枝挾了一口清蒸鯉魚,雖比不得素雲湖裏的肥美,卻也不難吃。
棉桑動作清貴,自顧斟酒而飲。
她忍了忍,終究沒忍住,“我記得你曾說,你過午不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