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美麗世界的孤女
字麵意思是:無父無母一個人長大的女孩子。
延伸義為:雖然有父母,卻與家人關係極度疏遠,一個人成長,一個人生活,精神無比孤絕,狀似孤兒。
她的傷心事
我爸在香港做生意!放假了我要去香港玩兒!春琦總是這麼跟同學說。她幻想著在太平山上看日出,在銅鑼灣裏吃甜品。
春琦家在東北的一個重工業城市,那個城市有無數巨大的煙囪,每天冒著濃煙。無數男男女女在濃煙下生活,他們每天的生活就是奔向那滾滾煙塵,在工廠裏從大火中鉗出鋼筋,再把一塊塊巨大的鋼板裝上車。日複一日重複著最簡單的勞作,然後一些人患上了肺結核。
一晃多年,那些巨大的煙囪不再冒出濃煙,男男女女們逐漸遠離了肺結核和癌症的威脅。可是,他們從此卻不知道該怎麼生活了。有時候,他們望著那些已經成為時代標誌的巨大的煙囪,目光空洞,內心茫然。他們的孩子在煙囪的森林裏奔跑、嬉戲,不知痛苦和憂傷。然後,一不小心就長大了。
春琦就是這群孩子中的一個。她剛出生的時候,父母的工廠瀕臨倒閉。90年代初,父親下崗,並認同了這種命運的必然,然後跟著從前的工友跑到南方做生意,可生意還沒做成,就學會了賭錢,日漸沉迷。認識一個女牌友,丈夫常年在香港,父親就跟著女人廝混。當然,女人有點產業,父親拿著別人的錢學做生意,漸漸也上了道兒,開始給春琦寄錢,春琦生活得愉快,手裏有大把零錢,那是一個物質相對貧乏的時代,90年代中期的中國東北小城。春琦成了人人羨慕的小公主——我爸在香港做生意!放假了我要去香港玩兒!春琦總是這麼跟同學說。她幻想著在太平山上看日出,在銅鑼灣裏吃甜品。
可是香港始終沒去成,慢慢地,父親寄錢的頻率越來越低。母親就在那幾年患上了心絞痛。原來的工友中又有人去了南方,風言風語在閉塞的小城彌漫開來。父親“失蹤”了,寄來兩份離婚協議。母親簽了字,去學開出租車。夜裏小混混火拚,劃傷了母親。她受了驚嚇,住院治療,也在此時,患上抑鬱症。出院後去勞務市場,做了家政,每小時工資五元錢。每天工作超過十個小時……春琦的生活一下子從天堂跌到穀底,她被幼稚的孩子們嘲笑著。她把這一切歸結於無能的父母。她擔心母親的病,又不願意和她更多接觸。母親也不知道和女兒說什麼,終於學會了從佛祖身上尋求出口。家鄉有一座觀音山,母親用僅有的休息時間,爬到山頂的小寺燒香。春琦一個人在家,盯著作業本,感覺了無生趣。
她忘記了從哪一年開始,自己變成了一個憂鬱陰暗的小女孩兒。逢人不說真心話,對陽光青春的窮小子們退避三舍——他們早晚會變成我爸那樣的人!什麼都是靠不住的。
職業高中畢業之後,春琦上了一所用來打發日子的大專。女生忙著打臍環,男生搞大了女生的肚子。力比多揮發在年輕的夜晚,酒精裏、舞池上。春琦迷醉在這樣的生活裏,她以為自己一切都看得明白無誤。
她甚至沒談過一場真正的戀愛。她有過兩次感情經曆,可她認為那都不算。一次是青春期,最叛逆的時候,稀裏糊塗地跟一個無所事事的男孩兒好上了。那男孩兒送她施華洛世奇的石頭。她對著那石頭,想起了小時候做的夢,在海洋公園的大草坪上和郭富城跳舞,看見他眼裏的星星。男孩兒不是郭富城,帶她坐機車,刻文身,她也不愛那男孩兒。一個更新鮮更年輕的女孩兒坐上了車屁股,春琦揚手一個巴掌,算是告別了青春。她渴望一份實在的愛情,同時她又覺得,愛情是什麼?那是靠不住的!
我的內心戲
家庭支離破碎,從小就沒受到過任何關懷,慢慢地,一切已經成功的人,特別是男人,都成了她的假想敵和報複對象。
作為一個情感類節目主持人,最不高興的就是看到那些底子不錯的姑娘,出於各種原因,走上了自暴自棄的不歸路。
簡直讓人恨恨地想:幹啥呢這是?
可能每一個甘心自我放棄的姑娘都是折翼的天使?
但是誰會吃飽了沒事幹拿自己的幸福開涮呢?
幸福攤到每個人頭上都差不多,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