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發現對方生前留下的小秘密,狡齧覺得口中有些苦澀。

她突然說:“是有紀念性意義的東西嗎?那麼我還是放回去……”

意識自己再一次被她輕易地讀懂,狡齧愣怔了一下。

“……不,”他說,“打開吧。”

物品隻是物品,就算永久留存著,也並不能作為痕跡、代替已經消亡的生命的……存在。

不能再進行下去了。

這種尋找痕跡、留下痕跡的軟弱行為。

……

簡易的紙杯盛裝著高濃度的雷博士金龍舌蘭,醇香的液體被月光映出清冷的顏色。

狡齧握杯的手指間夾著燃到一半的香煙。刺賀目光有些虛化地凝視著煙頭明滅的火星,輕聲道:“這麼看來,把這個藏在這裏的不是狡齧先生?一開始以為這裏是你的秘密基地,原來主人另有其人啊……”

極細的煙線自狡齧的口鼻間噴出、彌漫在空氣中。

“……秘密基地?為什麼這麼說?”

“感覺。”她低聲說。“這裏就像是……在森林深處,對冒險者們開放的公用‘避難者小屋’一樣的地方。”

狡齧苦笑了一下。“好比喻。”

“白天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家具沒有積灰,你雖然對小物件的大致擺放一清二楚,可偶爾翻出意想不到的雜物時你的動作會停頓、神態也會變化,看來這裏滿載了讓你心情複雜的‘回憶’啊。”她搖晃著紙杯。“那種懷念裏又帶了點痛苦的眼神,對方是你的朋友嗎?”

狡齧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液順著喉管滑下,拖曳出辛辣的軌跡。

“看來你可以把‘私家偵探’納入你可能從事的職業範圍之一,作為找回身份的線索了。”

“……抱歉,我唐突了。”刺賀咽下杯中酒。“隻是稍微有點在意……其實在猜到‘狡齧先生或許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朋友’時,總覺得這種感覺有點熟悉……又有一點……疼?”

她輕撫額頭,露出有些茫然又有些無助的表情。

“說不定……我也失去過什麼重要的東西吧?”

大概是酒精開始作用,心防也動搖起來的緣故;狡齧突然覺得眼前的人比之白天時的過分冷靜,顯露出幾分令人並不厭惡、反而生出一絲好感的……軟弱。

就像是站在神壇上的什麼東西被剝去了外衣、沾染了幾分討喜的煙火氣,變得有血有肉起來一樣。

一瓶酒很快喝空,結果她又拉著他去廚房、奇跡般地從櫥櫃裏摸出第二瓶。

半小時後,兩人都站不住了,雙雙頭枕著島台坐在廚房的木製地板上。身邊是歪七扭八的空酒瓶,酒的種類各自不一。

混合了不知幾種酒的酒精在血管中流淌,蒸騰起並不讓人討厭的燥熱。混酒喝的威力可想而知,狡齧覺得頭腦開始發暈發熱,就像有一隻手在輕柔地搖晃自己。盡管四肢有些發軟,但在更深的地方卻異常清醒,甚至到了興奮的程度,卻不能進行有效的思考和判斷。

他有些費力地喘著氣。

“深綠。”刺賀的聲音如隔雲端,“已經……醉成這樣了,色相還是,唔,這麼糟糕啊……”

語速緩慢,咬字含糊,顯然也醉得不輕。

色相掃描儀屏幕的光線有些刺眼,狡齧伸手將其撥開。這一下刺賀沒拿穩,掃描儀掉在了地上。

她搖晃幾下,突然直直朝他栽了過去。

“警官,”她亂七八糟地稱呼著,唇邊的熱氣噴灑在他耳邊。“其實還有別的減壓方法哦……”

她抬起被銬緊的雙手扒住他的胸口,冰涼的手銬因這個動作而印在他的皮膚上,紓解了酒精蒸出的惱人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