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笛子按在陸秋辭的左肩傷處。陸秋辭痛得發抖,麵色蒼白。

“齊楓嶼待你推心置腹全心全意,你可覺得配得上他?”

陸秋辭喘熄道:“我配不上……”

“為何?”

“我騙過他,令他險些丟了性命…我斷他婚娶之路,卻從未回應過他的感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洛笙,齊楓嶼在我心中並不……並不……”

“並不重要?”

“不,”陸秋辭右手狠狠按住額頭,在幻覺中兀自如溺水般掙紮,“我愛他,我愛齊楓嶼,我想與他廝守一生,看遍天下之大!可是我如此自私,從未考慮過他的感受……我對我們的未來不抱希望,可還是控製不住愛他——”

這時杜澄猛地被一股無形力量推開,對陸秋辭的蠱惑之術被迫中斷,她失神半晌,閉上眼扶住額頭。

陸秋辭身體內部被毒與蠱術侵蝕,胸腹間升起一陣翻攪的劇痛,他伏在地麵掙紮良久,硬生生嘔出一口血來。在眼前一片黑暗之間,似乎飄過數道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片段:

瘦削青年為尋找回仙草而闖入夢溪洞,遇到看護的五毒少女,二人漸生情愫。青年為她盡心建造守護的機關,到不得不離開時,他希望與她一起離開。

“我不會出去,這是我的宿命與使命。”

少女這樣對青年道。後者允諾於她,回萬花穀辦好事後便回來尋她,隻是從此一別,經年未歸。

“都是一樣,你和他,完完全全沒有差別!”杜澄的聲音響在頭頂,陸秋辭用沾滿血的手捂住嘴,眼前一片黑暗。

也罷,他想,世間萬事皆有因果,若他能令杜澄好受一些,那便任她處置。活著又何嚐不是如此之累,暗無天日的漆黑洞穴,可曾磨去最後萬分之一的希望?再怎樣沉如海的愛,最終難免消弭於虛無。他這樣想著,不知不覺陷入昏睡,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倚在一處窄小石室之內,全身動彈不得,啞穴被封。陸秋辭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處境,卻不期然聽到室外一人熟悉的聲音。

“陸秋辭在哪?”齊楓嶼清朗的聲音響起,瞬間如一道穿透重雲的陽光,令陸秋辭猛地睜大眼。

“小黑屋裏關著。”杜澄的聲音略帶疲憊。

“亦幻師父,很抱歉打擾你,請把陸秋辭還給我,回仙草我們不要了。”

“嗬,”杜澄笑道:“你若放棄回仙草,能保證在別處找到?陸秋辭能善罷甘休?”

“我看重的是陸秋辭的安危,即使他之後轉而恨我,我也不會讓他再冒險。”

“他是你什麼人,值得你這樣?”

齊楓嶼輕輕歎口氣,“我齊楓嶼,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是陸秋辭。我最恨他,可也最愛他。”

“癡兒!”杜澄喊道,“這世間哪有什麼真情存在!”

齊楓嶼道:“你不要再說了,你的蠱惑對我沒有用,因為我心中不存在猶疑。”

杜澄冷笑道:“他為了那個洛笙,寧願喝下可能會要命的毒藥,現在還在昏著。若是你呢?你想不想知道,他會為你做到如何程度?”

“不想。”齊楓嶼平靜道,“但我也可以為他做到如此程度。”

“哈哈哈——”杜澄忽然大笑起來,“好個情深似海!那我便給你同樣的選擇,若你喝了這毒藥,陸秋辭和回仙草你都能得到。”

齊楓嶼沉默片刻,問道:“我如何相信你?”

杜澄道:“看到了嗎,這是陸秋辭隨身的藥囊。總之他在我手裏,你若想要救他別無他法。怎麼,猶豫了?”

“不。隻是有些遺憾,沒能與他過一段毫無顧忌沒有負擔的日子,亦沒有能為國家盡到保家衛國的責任。”

陸秋辭聽到這裏,早已痛苦到窒息,眼淚撐出眼眶,不受控製地一滴滴滑落。他在絕望中聽到酒杯墜地的碎裂聲,身上的束縛忽然解開,他摸著牆壁站起身,拚盡全力推開石門。

這間石室並不是種有回仙草的石洞,尋不見杜澄的身影。陸秋辭顫唞著指尖觸到牆邊倚著的天策的臉,隨即拚命將不省人事的青年抱在懷裏。

“楓嶼…楓嶼——!!別睡,睜開眼,楓嶼——求求你!”

窗外一方天光照進昏暗石室,照在兩人緊緊依偎的身上,齊楓嶼在他臂彎睡得安詳,那是無論多麼肝腸寸斷的呼喚,都不能喚醒的深沉。

結局?

西陵寨一處竹屋內,氣氛沉重之極。床上躺著呼吸微弱的齊楓嶼,陸秋辭偎在床邊握著他的手,雕塑般盯住對方。

亦真與納圖在夢溪洞中尋到二人,將齊楓嶼帶回了西陵寨。他體內的毒誰也認不出來,亦真隻好將師父喚來,哭著挨罵。

“當真胡鬧!”師父氣道:“你平日裏偷點懶便也罷,竟敢將外人帶去夢溪洞,那處且不說不可令其他人知曉,裏麵看守回仙草的人你能惹得起?”

“師父我知道錯了——”亦真哭道:“師父求求你先替齊哥看看吧,他中了很厲害的毒——”

“你別哭了!”師父氣道,轉而立刻去看齊楓嶼的情況。她臉色凝重,起初並不能確定,跑去翻查了半日醫書後,才自言自語地喃喃道:“這毒……竟然這樣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