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福伯講出那些過往開始,他的內心就從十幾年搖擺不定的天平中解脫了。他選擇了其中的一條路,準備開始償還自己犯下的罪惡,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彌補時光造成的那個傷口。
他和樸小菱一樣,都在想挽回。隻是他和樸小菱的方式不相同,他年紀大了,做不了太多的事情了,隻能走最務實的一條路,來表明他的悔意。
樸小菱心底澀澀的,眼眶也有點發酸。
兩個小時之後,龍城的電話打了進來。
聽到福伯的聲音時,樸小菱嚇了一跳,簡直不敢相信那是她記憶中的福伯——實在是太虛弱,太蒼老了。
福伯也確實年紀大了,但很多時候,大家對這件事的認知,僅限於福伯不斷增長的年歲,以及他已經花白的頭發和胡須。至於福伯本人,他一直是硬朗健壯的模樣,很容易讓人忽略掉,他應該是該安享晚年了。
樸小菱也知道,福伯講出那段過去,那就是要將那段過往仔仔細細地回想一遍,像是再次經曆一番一樣。這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他肯定會受到影響的。
但是沒有想到,影響會這麼大。樸小菱聽到這個聲音,想到的畫麵,是一位幹枯瘦小的老人,需要在別人的攙扶下才能行動。
他已經沒有活力了,生命正在從他身體中流逝。
一想到這些,樸小菱整顆心都揪了起來,難以忍受的疼痛。
福伯在電話裏輕輕笑了一聲,這才有了樸小菱的熟悉感。還是那個老人,對孩子無限包容忍讓的老人。
樸小菱輕輕叫了一聲:“福伯。”
這些天的怨都在這一聲之中化解了,樸小菱突然就釋懷了。該怎麼說呢,在最後那一刻之前,沒有誰是對的,也沒有誰是錯的。隻是每個人的追求都不同,所以,才造成了最後那一晚的會麵。
福伯應了一聲,笑著問:“嚇到了嗎?”
樸小菱本來想反駁,後來一想,說謊也沒什麼用。福伯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變化,他那些頹喪而來的情緒,那些坍塌的情感,他自己是最了解的。
樸小菱低低地“恩”了一聲,輕聲開口:“也不是嚇到了,就是很吃驚。你好像,老了很多。”
“正常的老人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福伯話中的調侃意味很明顯,帶著玩笑的意思。樸小菱配合地跟著笑了兩聲:“所以說,以前是不正常得嗎?”
“以前啊,以前我太要強了。你知道,人心的信念是很強大的,我心中有一個秘密做支撐,就能夠保證自己不倒下,始終以一個強有力的幫手形象,或者是庇護者,呆在少爺身邊。我想我盡量替他分擔,這樣我心裏會好受一點。但是現在沒有了,說出來以後,我就沒辦法繼續強裝下去了。”
樸小菱好長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絞盡腦汁最後說道:“這樣也好,你也該歇歇了。”
福伯笑起來:“還不是時候。我這一生都是屬於顧家的。我的生命還沒有走到盡頭,我的職責就還沒有履行終止。你明白我這種心情的,如果是你,應該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