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小菱抬眼瞅著顧承宣：“不然我費了那麼多心思，是為了什麼呀？難道我要一直聽著他們的擺布，他們讓我往東，我就得往東走，哪怕那邊有個大坑會讓我摔個慘痛，也不能停下來？”
這倒是實話……當時顧承宣和季雁芸討論，意見很統一，想讓樸小菱先抓住奚家人的把柄，能夠要挾住他們才行。
顧承宣承認，這會兒是他自己太敏感了。
怎麼會這樣呢……之前還想得好好的，心情壓抑歸壓抑，不開心也是事實的，但是還是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的。他要想著，樸小菱在奚家不知道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他在外邊要成為樸小菱的後備支持，自己先失去理智，冷靜不下來，那樸小菱豈不是要孤軍奮戰了？
他一直這樣想著，才能按捺住自己的情緒，沒有衝進奚家的宅子裏找人。
結果，現在一看到樸小菱，什麼都忘了。那些必要的忍耐，那些複雜的算計，在樸小菱麵前全部坍塌，成了碎片。
顧承宣眼睛看著樸小菱一個人，滿腦子就隻剩一個念頭：帶她走。把她帶到自己身邊來。
這種衝動實在是折磨人，身體和理智都在叫囂，自己像是被撕裂成了好幾部分，每一部分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欲望，想去做不同的事情。
沒辦法統一協調了。
顧承宣的思緒是被樸小菱給打斷的。樸小菱晃了晃他的胳膊，重複了自己的話：“跟你說話呢，你發什麼呆呀！我說，你在這裏做什麼？”
顧承宣緩緩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子裏想了無數個自己不能這樣做的理由，然後才開口說道：“來談生意。”
樸小菱吃了一驚：“咱們跟K國際還有合作啊？”
顧承宣：“以前沒有，今天之後就有了。”
樸小菱樂起來：“那我們兩個也算是生意合夥人啦！？我可是有K國際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呢！我是大股東！”
顧承宣跟著笑：“那合作上，你可要給我點便利。”
樸小菱把手從大衣裏伸出來，擺了擺：“小意思啦！但是你也要讓我賺到錢才行啊！”
顧承宣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拿那雙幽深的眼看著樸小菱，眼睛深處有光芒在閃動，就那麼一刹那，轉瞬即逝。樸小菱覺得那應該是有什麼深意的，不過顧承宣這個人太深了，她也看不明白。
說著，兩個人進了門，暖氣撲麵而來，要把身上的淩冽寒氣都給化成水了，要流淌下來，沾濕了地板。
樸小菱攏了下自己的頭發，對顧承宣道：“這件衣服真得很保暖啊！你居然那麼隨便就給撕掉了。等著我回去，三年不讓你買新衣服！”
顧承宣頓了一下，順著她的頭發幫忙整理了一下，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氣氛就有點僵持下來了，溫度也不如剛剛那麼暖意縈惹，似乎是心裏變涼了，連帶著周圍外界的空氣也不能影響自己。
樸小菱察覺自己頭頂上那隻手動作越來越慢，最後幹脆貼在自己的後腦上，做出一個撫摸的動作。樸小菱歎口氣，無奈道：“時機成熟的時候吧——哎呀你不要這樣嘛！搞得好像生離死別一樣！”
顧承宣低聲自語：“是生離。”
樸小菱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下來，攥在自己手裏。樸小菱跟他商量：“你不要生氣嘛！再稍微等一等，很快的。難道，你不想要K國際嗎？”
顧承宣的眉梢挑了一下，沒想到這個丫頭有這麼大的野心，目標胃口居然這麼大。
樸小菱看他好像是有點不相信的樣子，還是說對自己的能力看不在嚴重，直接說道：“我是這麼想的。以前的話，可能這樣說就是做白日夢，太不切合實際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啊，你要知道，我手裏有K國際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雖然不太懂生意場上的事情，但是我也知道，這是很大一筆錢啊！”
顧承宣強調：“不僅僅是錢。”
樸小菱點頭：“對。相對應的，還有權力。我們可以在X城做的事情，一下子就變多了，整個路子都被拓寬，你不覺得嗎？”
顧承宣想說“是”，話到嘴邊頓了一下，無奈地歎了口氣：“慕生一直在找你。”
這就算是默認了這個問題，兩個人在沉默中達成了一個共識，這不用說出來，隻要放在心裏就好了。
一提起念念，樸小菱的目光就軟了下來，變得很溫和，也有點隱藏在深處的哀愁。念念肯定是想自己，他從小就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即使到了顧家之後，有其他的人照顧他，也還是會每天都在一個房子裏。
睡前前要互道晚安，早晨醒過來會說一句“早上好”。這種生活一直伴隨著念念，會讓他經驗不多的小腦袋瓜認為，這就是生活，並且不會有變化。
但是現在有變化了。念念看不到自己回家，一定會問的。那要怎麼告訴他？
說自己的媽媽跑到別人家裏，去照顧別的人了嗎？
念念會怎麼想？他還小，很多事情都不能指望他用成人的邏輯去理解，讓他去分辨出來哪些事情可以帶來現實的利益，又有哪些事情，忍耐之後就能雨過天晴。
小孩子做事向來是憑借喜好的，開心就是開心，不高興就是不高興，沒有半點可以作假的中立麵。
樸小菱無奈地歎了口氣，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你就跟他說……就說她媽媽我，去給他打江山了。”
顧承宣沒防住樸小菱會說出這樣的話，沒繃住，笑了出來。他抬手在樸小菱臉上捏了一把，假裝嗔怒地說道：“打江山這種事情就交給男人們來做。”
樸小菱晃了下腦袋：“你打你的，我闖我的，到時候我們念念就有兩個江山了。這不是更好嗎？”
顧承宣笑道：“滿腦子胡說八道。”
樸小菱也不在意他說什麼，搖頭晃腦地在顧承宣麵前狠狠撒了一番的嬌，差不多把這段時間的空缺給補了起來，然後才說：“你快去忙你的吧！”
顧承宣斜睨著樸小菱：“這個時候才想起來？”
調侃的意味實在是太明顯。
樸小菱也不覺得多害羞，很誠懇地說道：“我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呀！這麼巧的事情，像是刻意安排好的似的。剛看到你，我肯定激動得什麼都忘記了！誰還能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顧承宣在她鼻子上捏了捏：“所以現在你是不激動了？”
樸小菱覷了顧承宣一眼，旋即又低下頭，自己輕聲說道：“能跟你在一起，都是很激動的。”
顧承宣似是而非地聽清楚一半，也不確定她說的到底什麼。顧承宣笑了笑，沒有追問，讓這個問題留在彼此心裏。我知道她的心意，知道她內心深處始終牽掛著自己，這比什麼都重要。
樸小菱又催他：“公事要緊，你先去忙。我反正第一次來K國際，也沒什麼事情，我到處逛逛就行了。你不用管我。”
顧承宣攬著樸小菱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懷裏帶了一把，說道：“你不是要找奚家那個老頭商量事情？我們的目的地一樣，走吧，一起去。”
K國際總部也是在城市中心建了一座摩天大樓，氣派宏偉，內部裝修很簡單整潔。大概是這些上位者在這方麵的想法差不多，樸小菱覺得這裏跟龍城STLLA集團總部的大樓差不多。
也是空曠明亮的一樓，鋪了大理石地磚，上方掛了水晶吊燈。前方有接待台，裏邊坐了幾個金發碧眼的接待員，嘴角帶著標準的微笑，不管是麵對什麼人，都能做到恰到好處的接待。
可能是時間點的問題，這個時候倒是沒見有什麼人來人往。電梯安靜地停在一樓，屏幕已經暗了下去，像是很久沒人乘坐。落地鍾的鍾擺來回晃動，發出清脆利落的聲音，像是時間在流逝，大廳裏就越發顯得空曠安靜。
樸小菱和顧承宣走進來，就打破了這份寧靜，把所有人的目光給吸引過去了。尤其是，樸小菱這副裝扮實在是另類，那麼長的一件大衣把她整個人都給籠罩了下來，像是披了一件巫師的袍子。大衣的料子看起來還不錯，結果下擺就破破爛爛的。
這是什麼流行趨勢？現在大家都喜歡這麼穿嗎？
尤其是，這兩個人從一進來就開始膩膩歪歪地纏在一起，根本沒分開過，像是幾百年乜有見過了，好不容易跨越銀河，終於得以相見。
前台接待小姐一頭黑線，麵麵相覷，有點摸不清這是什麼狀況。
這兩個人，要恩愛不能回家裏恩愛嗎？大庭廣眾之下，居然跑到K國際來秀恩愛，這是為了讓別人眼紅嗎？
這樣是很過分的誒！你們不知道給單身狗留條活路嗎！？
其中一位前台小姐站起來，很標準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保持微笑，問道：“請問，先生和小姐有什麼事情？”
顧承宣還是攬著樸小菱的肩膀，隨意地說道：“我和你們奚總約好了。”
小姐：“好的，我幫您確認一下，請問您的名字。”
“顧承宣。”
顧承宣報的是中文名字，在X城人聽起來是很奇怪的。X城有不少的中國人，但是在這裏，大家都是用英語交流，其實是一張東方人麵孔，但是會說中國話的很少見到。
前台接待小姐有點茫然，一時間沒能聽清楚，反問道：“what？”
顧承宣挑著一雙眼睛，冷漠地看著她，直接說道：“你叫他下來。”
顧承宣是多高傲的人，在龍城，他是隻手遮天，從來都是別人求著他辦事的，他隻要坐穩自己的STLLA集團總裁的那把椅子，餘下的事情，總會有人替他料理好。
對於現在要談合作，卻要自己親自登門這件事，顧承宣心裏知道這是必要的，畢竟這裏是在X城，不是夢城了。這裏是奚家的地盤，自己想從他嘴邊搶一塊兒肉吃，那必須要有所犧牲。
顏麵和自尊心就是要付出的東西。
但是顧承宣明白是一回事，他自己心裏邊順快不順快，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對於奚家老爺子他做到足夠尊重了，再往下，他自己也沒辦法再逼自己。
尤其是，奚家那個老頭還是害得自己和樸小菱分離的罪魁禍首。
至於先前這個接待小姐，顧承宣更是怎麼看都不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