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股份,隻要奚銳利能醒過來,就是要了這些老家夥的命,那也是可以的啊!要是這種事情也能交換,那他會毫不猶豫地去換奚銳利一個健康平安!
可惜不能。
管家終於看到了樸小菱身上真正的價值,知曉自己在麵對她的時候,除了順從,再也沒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這是件很憋屈的事情,管家麵對樸小菱的冷眼時,心想,老爺子就是這樣的心情吧?
不,老爺子一定比我更加痛苦。我充其量隻是一個管家,隻是一個碎碎念的老頭子,但是老爺子,他可是叱吒一生的風雲人物啊!他一輩子都在發號施令,都是站在人上的,是受人敬仰的。
到了這個時候,麵對一個小姑娘,他要如此隱忍,甚至要將自己的尊嚴都拋棄了。
他一定是很煎熬的。自己這種小人物,有什麼資格去叫喊不爽快呢?
管家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開口,努力壓住自己心頭的憋悶,說道:“奚家會付這筆報酬的。”
樸小菱笑了起來:“那調琴師先生,你可以去休息一下。明天就找這位結報酬,至於其他的誤工費嘛,你自己核算。”
這明擺著是替調琴師往手裏撈錢,想辦法讓奚家多花錢。調琴師有點看不明白這個局麵了,一頭霧水,鬧不清楚眼前這位寬和的小姐和奚家是什麼關係。
按照道理來說,她住在奚家,總不會是個陌生人被奚家收留了吧?況且奚家的人這麼晚了還幫她找調琴師,倒顯得她很重要似的。包括剛剛她說話,奚家的管家都都很聽她的。
她說給幾倍的報酬,管家就承諾會給的。
這種關係,怎麼看都不應該是想方設法給奚家增加支出的樣子啊!即使奚家並不在意這一點點錢,但這個態度很奇怪啊!
調琴師一頭霧水,忍著心頭的茫然,向樸小菱道謝之後,跟著一個下人出了這棟小樓。奚家家風一向開放,這在X城是聞名的,很多人都知道奚家的家主是很隨和的人,連帶著家裏的下人也都很好說話。
沒有架子,也不會輕易被踩到雷點,這就讓他們變得很好親近,也好交談。
調琴師很好奇,問那個下人:“那位小姐是什麼人?”
下人隨意地和他聊天:“是奚公子的未婚妻。”
調琴師恍然不誤,原來如此!這樣的身份,也難怪她在奚家說話算得上話,連管家這種身份的人都要對她言聽計從。不過……既然是奚家未來的女主人,怎麼還拿著一副給奚家找麻煩的樣子?
不過這種話就不太好問了,總不能說“你家少奶奶是吃裏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人”,這肯定是要惹怒對方了。調琴師撿了好聽的話說道:“她看起來很隨和。”
下人笑起來:“呀!你也發現啦?樸小姐人很好的,她脾氣好,有耐心,有時候還會幫我們下人做家務。這年頭,這麼好心的小姐已經很少見了。”
調琴師強調:“是從來沒出現過。”
下人點頭:“可不是。隻是現在我們奚公子是那個樣子,我們都擔心啊,小姐並不是情願要嫁的。要是情願的,那是她動了心,這也就罷了。要是不情願,小姐可就太委屈了。”
調琴師好奇地問:“聽說你們公子受了傷,一直在休養,最近都沒有在公眾麵前露臉。怎麼,現在還不好?”
下人歎口氣:“還是不好啊……哦到了,你今晚就在這裏睡吧。”
調琴師收起自己打探八卦的心思,向下人道了謝謝,把剛剛的對話自動給刪除了。奚家在X城的地位也是很微妙的,讓人有些拿捏不準。他們奚家的人在X城絕對是權勢的代表,是處在食物鏈頂端的。但是也很奇怪,奚家的家風就是這麼開放。
連一個下人都可以這麼隨意地評論他們的家世,自己作為一個外人,都可以打聽他們家中的秘密。
這實在是違和,但確實存在於X城中,就發生在這座大宅裏。真真切切的。
不過有一點,也是X城人默認的規矩,就是說在奚家不管打聽到了什麼事情,除了媒體,都會立刻忘記自己剛剛的談話。這在某種程度上是為了不給自己惹麻煩,另一方麵,也是為了感謝奚家的開放和大度。
大概也是因為X城人這個小小的習慣,也使得奚家家主對於秘密的保守程度並不高,不會刻意去防備些什麼。這是一個很良性的循環,也是奚家為數不多可取的地方。
獨立小樓裏,樸小菱看著管家那張僵硬尷尬的臉,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情?”
管家幹咳一聲,並不看她,隻管說自己的:“調琴師已經請來了,你是不是可以去看看銳利了?”
“深更半夜的,你讓我現在去看病人?我還要不要休息了?”
管家憋著一肚子不爽快,緊緊抿著嘴,什麼話都沒說——他實在是不敢張開自己的嘴巴,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會忍不住說出什麼樣的話出來。
他有心去順從樸小菱,但是這種事情並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做到的。認知是一回事,情緒上的控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過秉承著多說多錯的原則,管家決定保持沉默好了。
樸小菱挑著眼看他,一臉驚奇:“你今天很反常嘛!怎麼著,又算計什麼呢?”
管家一把年紀了,被一個小姑娘這樣調侃,確實難堪,麵子上掛不住。他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我沒有算計你。”
樸小菱更驚奇了,琢磨著大概是奚家老爺子敲打過他了,所以他這會兒才這麼配合,一點都不鬧騰。其實說實話,管家特別像家裏那些老頑童,脾氣衝,性子又直接,老小孩似的。
這是他的本性,一時半會大概是很難改掉了。樸小菱也沒打算要把一個人徹底改造了。她沒這個興趣,她隻是想被重視,想要一個位置。
樸小菱頓了一下,很無奈地站了起來:“你看看你那表情,要哭不哭的,我欺負你啦?行了行了,跟你走一趟就是了。”
管家很多時候都不得不承認,這個樸小菱,總是在給人出其不意。不管這個出其不意是好的,還是壞的。他完全沒料到樸小菱會說這樣的話,口氣和態度不奇怪,但是內容卻讓人有點琢磨不透。
管家以為她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去看銳利的,深夜是一方麵,她對銳利的心思,絕對沒有這麼深刻,也更不會配合自己——要說的話,她完全反著來才是正常的。
但她卻說,她肯去。
管家就有點犯嘀咕了,沒等想出來個所以然,嘴巴快一步地問了出來:“你又打著什麼主意呢?”
樸小菱氣笑了,一臉無奈的樣子:“你也真逗,你讓我去的,我不去的話你肯定著急,要跟我掰扯到什麼時候。現在我說要去了,你又不相信我。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管家也沒想。
樸小菱頓了一下,反問:“難道說,你把奚銳利給我抬過來,這樣你才放心?”
管家立刻反駁:“不可能的!哪兒能那麼折騰銳利!”
樸小菱咂咂嘴:“那就可以半夜折騰我了?誒,你別說話了,反正你也說不出來個什麼一二三。我就問你,現在讓不讓我去?”
管家咬咬牙,一跺腳,點頭道:“去!”
樸小菱嘴仗又打贏了一次,雖然深夜了很困,人很疲憊,不過心情還不錯。突然之間,樸小菱發現,自己以後在奚家的日子也可以不無聊嘛!有這麼一個老活寶在,沒事兒了逗逗他,也不會傷害到他,解悶不錯。
恩,這個可以有。
樸小菱披了件外衣,但是還是沒頂住冬季室外的嚴寒,出門的瞬間就被凍得打了個寒顫。X城的冬季分外長,一直到了現在,還沒有回暖的跡象。冬季的風又幹又冷,像冰刀子割在臉上,刺得人的皮膚生疼。
第一次經曆X城的冬季,好像這一生都會被冰封起來一樣,再也看不到春天的鳥語花香。
樸小菱攏了攏圍巾,心裏突然有點不安和忐忑,慢慢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眼前的路不像是路,更像是,通向一個未知的黑暗漩渦。
管家回頭看她,奇怪地問道:“又怎麼了?”
樸小菱咽了口唾沫,很久之後才搖頭道:“沒什麼。”
總要去麵對的,該來的,什麼時候都逃不了。
樸小菱重新邁開腳步,走向主樓。
主樓燈火通明,到處都是亮堂堂的。自從樸小菱搬進來住,發現這裏就是這個樣子的,好像那些電都是白給的,根本不用心疼。以前在顧家老宅的時候,雖然顧承宣也會驕奢享受,但也沒像他們這樣,暴發戶似的,點亮最大的水晶吊燈。
顧承宣喜歡那些橙黃色燈光,看起來暖暖的,能照亮一個角落,用來看書或者批閱文件就可以了。那些刺目的燈光,也就是最開始遇到他的時候,他情緒不穩定,一定要開了大燈才行。
隻見那一次,後來就再也乜有過了。
奚家不是沒有底蘊的人,怎麼說也是百年世家,到了奚銳利這一代,已經是好幾輩的了。但是他們還做這麼沒品格的事情,把居住的房子搞得像一個舞會現場,簡直讓樸小菱匪夷所思。
進主樓之後,撲麵而來的暖氣讓樸小菱渾身一輕鬆,但是燈光也讓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樸小菱搓著快被凍僵的手,對旁邊的下人說道:“去把燈關了。”
下人猶豫了一下,說道:“老爺子吩咐過,這樓裏的燈不能關。”
“為什麼?”
樸小菱之前來的幾次,都是白天,晚上也就是隔著一段距離往主樓看上一眼。從外邊並且是遠距離看燈火輝煌,和真正置身於其中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之前樸小菱隻覺得他們有什麼毛病,一個植物人住的樓,居然要把燈全部打開。現在站在這裏,覺得這些燈都開始散發熱量了,要把人烤焦了。
還吩咐不讓關……這算是什麼習慣?
下人沒說話,管家應道:“老爺肯定有他的想法,一定是為了銳利好的。”
樸小菱:“得了吧!開個燈能有什麼好的?哪個醫生跟你們時候植物人多照照燈光就會好了?那買燈具的人豈不是要發財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去把燈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