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手下都跟著嘴角抽搐,一臉無奈。我們難道會怕這種程度的威脅嗎?這跟我們以前見過,可是差了十萬八千裏啊!一點威脅力都沒有啊!
偏偏莫森還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回頭跟那幾個人說:“樸小姐說的事情,都記下來了!?”
手下隻能跟著點頭,很嚴肅很認真地保證:“都記下了!我們絕對不會亂說的!”
樸小菱很滿意,顧承宣帶出來的手下,那說話肯定是算話的。既然他們答應了,那就一定不會在顧承宣麵前胡亂講。
樸小菱放心之後,說話就隨意很多,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這也不是什麼大傷,就是破了一個口子,過兩天就好了。讓他知道了,他又要生氣,到時候一衝動,我怕他會做出點什麼事兒來。所以不讓他知道比較好。”
莫森還是一張麵癱臉:“我明白的。”
樸小菱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因為怕傷口感染,她把頭發全部夾到上邊去了,露出眉眼清明,反倒是更亮了。尤其是說到和顧承宣有關的事情,她整個都熠熠生輝,要發光了。
莫森看得一陣恍惚,忙喝茶穩住自己的心神,之後才問道:“集團的藥沒有了嗎?為什麼傷口還沒好?”
樸小菱擺手道:“有的有的。不過那就太明顯了,讓人發現了以後不好辦事。我有時候晚上回擦一點點,已經快要好了。真得快好了,你不要告訴顧承宣!”
莫森點頭:“我承諾過了。”
莫森又問了她有什麼其他需要,溝通過之後,留了兩個人給她,就準備走。
樸小菱忙道:“不用那麼多,一個就行了。”
莫森:“這是顧少挑出來的。阿九,成子。都是這一批中最優秀的。”
樸小菱點了阿九出來:“留一個就夠用了。奚家跟外界傳說的不太一樣,他們家沒什麼危險,隻要一個在我身邊幫我應付著就夠了。”
莫森也不再跟她辯解,叮囑了阿九幾句,都是言簡意賅,沒太多廢話。
他們是開車進來的,車子就停在小樓外邊。莫森準備上車的時候,餘光往前方的小樹林裏瞥了一眼,看到一個人影一閃而過,很快消失不見了。
人雖然走了,但是小樹林那邊還留有他活動過的痕跡。積雪之上有新的腳印,疊印在一起,很不規律。不光是能看出來有人來過,莫森甚至能從那些腳印中推斷出這個人的體能——並不怎麼好,手腳也隻是一般麻利的程度。
想來也能明白,是奚家老爺子派人盯著這邊。但是盯梢做到這種程度,實在是有點不堪,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無意義的盯梢。被人發現已經觸犯了大忌,留下痕跡更是不能出現的情況。
再者,這種程度的人,距離這麼遠,也不一定能拿到什麼有效的信息。莫森才真正明白樸小菱說的話,奚家跟外界傳說的不一樣。
這麼一個統領黑白兩道的家族,其中居然連一個正經能用的人都沒有。這種時刻需要刺探信息和情報,就派這麼一個人過來。
留兩個人在這裏,實在是浪費顧家的資源。
莫森眼底冷光流轉,隨口說道:“告訴阿九,小姐有什麼閃失的話,他這輩子也不用走這條路了。”
“是!”
莫森一行人堂而皇之地開著車出去了,管家站在主樓的窗台前,看著他們那麼囂張的車尾巴,氣不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他們這也太目中無人了!奚家豈是他們隨意來去的!?居然還把車子開進來,我們自己的車子都沒有開到那麼深的地方去!!”
奚家的車子一向是隻到前花園就停下的,接下來就要自己走進去。但是莫森一行人堅持要開進去,繞過了主樓,還穿過了那個小樹林,直接開到了獨立小樓的門前。
也難怪管家會生氣,這不僅僅是行車那麼簡單,這一行為背後表達的,是對奚家的蔑視。他們就是要在奚家的地盤上做自己的事情,就是要無視奚家人的意願,就是要給奚家人添堵,讓他們不順心!
奚家老爺子搖搖頭,歎了口氣:“你還沒看出來嗎?這就是樸小菱想要的。”
管家有點茫然:“什麼?她想要什麼!?”
奚家老爺子深深看他一眼:“打破奚家的牆壁。”
奚家的家風再開放,這也是一個世家,不是一般人能隨意出入的。不然要那高牆做什麼?要那些門衛幹什麼?奚家隻是對待闖入者的態度比別家更隨和一些,並不會特別苛刻。
但是闖入者就是闖入者,這是不能改變的。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奚家都可以捍衛自己的權利,他們是對的,不管做什麼都沒有問題。
但是現在,獨立小樓不歸奚家了,那就意味著,從此以後這種入侵,不單單是外部的事情。入侵會從內部開始往外擴散,一點點蠶食這個家族。
外部的入侵還能抵製,但是從內部開始病變,那還怎麼去挽救?
奚家老爺子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之間,有無奈,有頹敗,有放棄。他認命了,不想再去掙紮了。掙紮不過了,樸小菱這個丫頭,她手握最有利的條件,不管她要求什麼,自己都沒有拒絕的餘地了。
隻能點頭答應。這已經是拜了。
管家的心跟著沉了下去,低聲叫道:“老爺子……”
奚家老爺子擺擺手,沒讓他繼續說下去。有些話,不說明,還能給人留一個念想。就像是美夢沒有被戳破,那就不用麵對最慘烈的現實。可是一旦說出口,那就成事實了,是定局,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
老爺子不想讓管家開口,想繼續閉上眼睛,躲避這個現實。
管家隻能沉默下去,他跟著老爺子這麼多年,當然是了解他的心情的。這份心情,太沉重了。
過了很久之後,老爺子才睜開眼,看著床上的奚銳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沉默了一會兒,他問道:“小蘇怎麼樣了?”
管家歎了口氣,才慢慢說道:“已經接出來了,現在還在昏迷。”
老爺子的臉色不太好看。
管家趕緊改口,勸道:“就是虛脫昏迷,稍微受了點驚嚇。”
老爺子沉著臉:“那是一點驚嚇?”
管家閉上嘴,不說話了。
那種經曆,確實不能說是一星半點。換成一個男人來說,在沒有光的房間內呆上七天,這也是很煎熬的事情。更別說是個女孩子了。現在追求男女平等,但是也要承認,男女在體能上的差異的很大的,這是避免不了的。
一個女人,就算她的心理素質再強大,有非常堅韌的精神,但是肉體上,她的弱勢肯定是很明顯的。她的身體會感到疲憊,這是會誘發一係列負麵情緒的情緒。會害怕,會恐懼。
會無助。
更何況,蘇小姐並不是多堅韌多強大的人。她被奚家老爺子慣壞了,隻是一個嬌嫩的小花朵,需要被人嗬護在手中,全方位保護著。
她很嬌氣,一點點委屈都受不了的,平時都被人繞著轉,哪裏受過這種苦這種罪?
饑餓所帶來的痛苦,獨處的孤寂,沒有光亮的黑暗。這對她來說,都是根本不能忍受的。再者,小教堂這個存在,就是她不願意去麵對的。
小教堂是奚銳利設計的,從前期的圖紙設計,到最後的施工監製,都是他親力親為。那個時候奚銳利有多大?才十二三歲吧,中二時期,憑著少年的一腔惱怒和熱血,就做出了這麼殘暴無情的東西。
蘇小姐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愛著的人,他會給自己帶來這麼大的痛苦。
小教堂也是很久沒有對外開放過了。十幾年前他是為了恐嚇蘇小姐,揚言要把她關到屋子裏去。所有人都不以為意,沒想到最後他還真搞出來這麼一個房間,全封閉,不管從什麼角度,都沒辦法入侵。
因為結構複雜,並且承受力微妙平衡,假如強硬地從外部闖進去,可能出現的後果就是,房子坍塌,把裏邊的人給活埋進去。
當時奚銳利真地把蘇小姐給關了進去,他也很直接地表示過:“你們可以試試把這麵牆打出一個洞,看她還能不能活著出來。”
結果真是硬生生等了七天。時間一到,房門自動打開,蘇小姐已經餓昏在裏邊的。
後來蘇小姐萎靡了好一陣子,就算恢複過來,對待奚銳利的態度也不敢抬過放肆。奚銳利也成熟了起來,小教堂就閑置下來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以後,小教堂第二次啟用,還是用在了蘇小姐身上。
她心裏要承擔的負擔,可要比常人更多一份的。
老爺子歎口氣,伸手在奚銳利的頭上點了點,無奈道:“你啊你,你這個孩子……”
管家站在他身後,問道:“要不要去看看小蘇?”
老爺子點點頭:“銳利這邊的人要多留點心,我總感覺……算了。”
感覺什麼,他也沒說出來。管家看他神色莫測,也不知道他有好的感覺還是壞的感覺。總之,可能會不太平常。
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嗎?
奚家,真得要變天了?
不管奚家那些人怎麼樣,樸小菱捱過最開始的幾天本分,漸漸開始有了些動作。她也不避諱,甚至有些事情會直接去找奚家老爺子要求。
奚家老爺子看著樸小菱,一直沉著臉,乜有說話。
管家憤怒地指責她:“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樸小菱聳肩,一臉坦然的樣子:“你們把獨立小樓給我的時候,就應該能想到這些問題了。”
管家回頭去看奚家老爺子,他還是一臉平靜的樣子,像是一點都不意外。果然,他當初是想到了的,隻是管家被蒙在鼓裏,做著白日夢,以為樸小菱這次終於良心發現,不打算要求太多了。
樸小菱施施然地看著奚家老爺子:“也不過就是要一條路,你奚家又不是修不起。實在不行,我自己出錢修,還不行嗎?”
管家還是據理力爭:“這是一條路的問題嗎?你這條路要從奚家內部穿過的!奚家是什麼場所?是你的公路?!”
說到這裏,管家突然明白了。難怪老爺子會說,奚家要從內部開始敗了。這確實是內部,一個銳利,足以摧毀整個家族。一棟小樓,就能讓奚家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