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反應,待腰間一輕,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刀竟被詩筠拔去。

糟!

來不及應,他已閃身撲到那個人身側。

簡潼也被詩筠的動作驚得呆住,待反應過來時,慌忙大驚地去伸手拉詩筠,卻依舊來不及拉住她。

張冀長隻覺眼前銀光一閃,一把長刀兜頭劈來,情急之下慌忙舉起手臂格擋。

轉瞬間,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他咬了咬牙,卻不肯後退半步。

拚了這條手臂不要,他也要護住身後那人周全。

他見過那人渾身是血的樣子。

憔悴,蒼白。幾乎把他的心都揪碎。

他再也不想見第二次了。

童公公隻覺一股勁風從身後撲來,這才轉過身來,映入眼簾地卻是張冀長用身體護著他,舉起的左臂上已被刀砍中。

一瞬間,心都揪緊了。

呆呆站在原地不能動彈。

看著那人皺著眉,用另一隻手捏住刀背,將刀從那名女子手中奪了過來,扔在地上。

那名女子悲鳴一聲,又要撲上前來。簡潼也反應過來,慌忙從背後抱住她,壓製住她。

宮門的侍衛見出了亂子,慌忙趕過來。

童公公耳中聽著侍衛們的問詢,簡潼的解釋,還有那女子無助而悲痛的哭號。有人諂媚地問著:“童大總管,讓您受驚了!”

他卻沒有回答,隻盯著身前的人。

他看著那人把刀從手臂上拔出,疼得悶哼一聲。血流如注,那人卻沒有在意,仍伸開雙臂,將他護在身後。

他聽到那人微微側過頭來,問著:“你沒事吧?”

他感覺沉寂的心髒在劇烈地鼓動著,不知是為這鮮血,還是為這聲音。

四周一片混亂,他感覺到自己的心瘋狂地跳動著,碰!碰!碰!響聲震得他兩耳生疼。

然而卻終於一點點平靜下來,終於回複冰冷。

他閉了閉眼睛,又睜開,眼中依舊是冷然。

他冷冷哼了一聲:“傻子。”

說罷再不多言,帶著小福子轉身離去。

張冀長捂著傷口,血仍在沿著手臂瀝瀝滴下。他與簡潼好不容易將這事壓下,將已經失控的詩筠帶回瑞王府。

楚晉臣聞訊趕來,幫他處理傷口。萬幸詩筠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不慣舞刀弄棒,力氣又小,傷口雖頗深,然而並未傷及筋骨,將養些時日便會好。楚晉臣幫他上了藥,細細包紮了,囑他好好休養,就走了。

楚晉臣收拾收拾東西走後,張冀長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待一切安定下來,他現在才開始後怕。若是他沒有及時擋住那一刀……

他知道以童公公的武藝是可以避過去的。可是他知道那人從不願在人前暴露這些。他見過那人梗著脖子任人砍的樣子,隻因為不想讓別人看到他會武藝。

隻有他知道。他從沒告訴任何人,即使是瑞王,即使是簡潼。

這個秘密,全天下隻有他一個人知道。他突然又因此生出些莫名的喜悅。

突然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慌忙收回心神,隻聽門外傳來簡潼的聲音:“冀長,我進來了?”

他應了一聲,簡潼隨即推門走了進來。

“冀長,楚大夫怎麼說?”

張冀長笑笑:“沒什麼大礙。詩筠呢?”

簡潼麵上又露出苦笑:“哭累了,睡下了。”簡潼說著,坐到床邊,歉意地道,“今天的事……”

“沒什麼。”張冀長打斷他道,“小傷而已。”

簡潼低垂下頭:“詩筠她……也很可憐。”

“……我知道。”

房間裏一時沉默下來。

過了許久,簡潼終於猶豫著開口:“可是……冀長,你……為什麼會……衝替童公公擋刀。”

張冀長依舊沉默著。

簡潼抿了抿唇,繼續發問。這些話,他似乎已經憋了很久。

“冀長,自從江南回來後,你與他……就怪怪的。不,更早之前,在這更早以前,你就尤其在意他。如今竟還替他檔刀?”簡潼緊緊盯著張冀長,目光灼灼,“冀長,為什麼?”

張冀長苦笑一下,心口都微微顫了起來。

若是到現在,到了自己甚至會奮不顧身替他擋刀擋劍的現在,他還不知自己對那個人是什麼心思,那他這二十來年就真是白活了。

他把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平鋪在胸口,感受著胸膛下一下一下的鼓動。他甚至有種感覺,即使這跳動,都是為那個人而存在的。

想起那人低低的一聲“傻子”。或許隻有他們兩個人聽到。

那人即使麵對他剛為他受了傷,流了血,也仍然毫無反應,隻是丟下這麼冷冷的兩個字,便轉身離去。

即使如此,回想起來的時候,他仍覺得掌下的心跳有些紊亂,覺得那人清冽的聲音一遍遍縈繞在耳邊。

他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他又是一聲苦笑,輕輕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