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寒風呼嘯著,吹痛人的麵頰。張冀長閉上眼睛,然而不管回想多少次,他都不能原諒自己。

那日將童僖救出來後,他便快馬單騎離開瀲京,曆盡周折,才尋到流落在外的瑞王,帶他來了湛城。卻將童僖留在了瀲京。

將身受重傷、生死未卜的童僖留在了瀲京。

心中揪痛,喉間囁嚅了幾下,唇角緊抿。然而張冀長還是忍住心中的悲憤與激動,又張開了眼睛。

其實……若是讓他重新來過,他依舊會做同樣的選擇吧。京中武將隻餘他一人,殿下下落不明,皇上的旨意馬上便到,他必須要立刻離開京城,去尋找瑞王殿下。

有些事情,他必須去做,不得不做。如果讓他重新選擇,他依舊會將童僖交給楚晉臣,留在瀲京,自己則出城尋找殿下,踏上西行的路。

他知道,他亦不後悔。隻是心仍是撕裂一般地疼痛。

童僖……

沒隔幾天,許臻、簡潼等人亦從京城趕來,眾人於湛城會合,陳亦鳴仍負傷被軟禁在京中,而童僖與楚晉臣卻並未與他們同行。

張冀長還是忍不住問了童僖,得知眾人離開京城時,童僖仍昏迷未醒。張冀長強自壓抑著想要放下一切趕回瀲京的心情,與眾人一起點齊兵馬,再戰戎王。

隻因戰事已到最緊要關頭,這場西南之戰終於到了決勝時刻。

每日不停奔波於各地,征戰於沙場。他知道,這是他從小所希望的,也是童僖所期望的。不停廝殺著,身體疲累不堪,然而心卻依舊清醒。滿滿的,全是那個人。

不論是簡潼,還是童僖。不論是兒時那個倔強不羈,飛揚跋扈的白衣少年,還是如今冷漠高傲狠厲無情,內心卻依舊昂然不屈的童僖。

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言一語。滿滿的,滿滿的,未曾有一刻忘記,從未有分毫放下。

迎麵吹來的寒風依然凜冽,卻仍是擋不住將來的春意。枝上點點綠意,還有湛城內已悄悄攀上梢頭的嬌豔桃花,還有意氣風發喊著必勝口號打響最後一戰的全城將士們,還有張冀長一直一直藏在心底的那句話。

童僖,我相信你會回來。這一切終會結束,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過上安定平凡的日子吧?

這是最後一戰了。京中早以反叛之名,停了軍中糧餉,軍中糧餉早在十天前便斷了。全靠童僖散盡萬貫家財,將變賣家產所得交由武楊,又轉至西南軍中,才撐得這些時日。瑞王亦下令決戰,點齊軍馬,與史克坐鎮中軍,周繼明為左翼,張冀長領軍為右翼,李承憲率五千鐵騎為先鋒,向戎王軍營進發。

張冀長握緊手中長刀,眼神堅毅,策馬奔向敵陣。

童僖,我等著你。

西南平原一役,瑞王大破西南聯軍,斬敵十餘萬,餘者皆棄械投降。戎王也命喪亂陣之中。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終於結束了。至此,大堇王朝持續十年的戰亂終於結束了。

大軍凱旋,先鋒李承憲卻因舍身護衛瑞王,替他擋下毒箭,昏迷不醒,藥石難除。傳聞李承憲身中之毒乃西南劇毒之蛇黑眉赤錦之毒,劇毒無匹,無藥可醫。李承憲愛侶滕翼每日待在醫館中悉心照料他,悲痛神色讓人不忍目睹,城中的大勝之喜也不禁蒙上些許慘淡。

而三日後,從京城千裏趕赴湛城的楚晉臣便成了解毒的最後希望。

張冀長正在教場操演戰陣,卻聽瑞王派人傳來消息,說楚晉臣已到了湛城,正趕往醫館探看李承憲病情。

那一瞬間,張冀長身子僵住,望著麵前低頭稟報的小校,幾乎說不出話來。

下一刻,他不顧眾人詫異的眼神,丟下手中兵刃,已飛身衝了出去。

行至醫館門外,張冀長遇上也正欲去探望李承憲的瑞王等人,便與他們一起進了醫館。

隻見醫館門外聽著一輛陌生馬車,風塵仆仆,顯然是楚晉臣一路疾奔而來,顧不上別的,便先趕到醫館中看望張冀長。

進了屋中,果見楚晉臣與滕翼站在李承憲床邊。然而兩人低頭不語,神色愀然,眾人便明白此間事,隻怕李承憲所中之毒是難解了。

瑞王也上前去扶住滕翼,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轉向楚晉臣,道:“晉臣,真的沒辦法了嗎?”

楚晉臣也是一臉黯然。

在場眾人心底均是一聲暗歎,卻不知如何勸慰。

張冀長心中焦急,想要去問楚晉臣童僖的下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正猶豫間,卻聽滕翼突然開口道:“也不是全無辦法。”

眾人聞言,齊齊看向滕翼,等他說下去。

原來黑眉赤錦是西夷之物,滕翼又是西夷夷族之人,幼時曾在西夷山中見過此蛇,曆來一物降一物,世間萬物總是互相製約。向來劇毒之物,其所居附近必有相克之物,猜想若是要尋可以克製它的東西,也必要向西夷山中去尋。

楚晉臣也道有理,現在李承憲命在旦夕,也隻有放手一試,帶李承憲回西夷去尋此蛇相克之物,或許可以救人一命也未可知。

眾人聞言心喜,道終於有了一線希望。唯張冀長心急如焚,坐臥難安。他與李承憲是好友,自然也高興他能有一線生機。隻是此時童僖下落全在楚晉臣身上,然而此時大家都在擔心李承憲之事,他也沒有機會插話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