晰,隱約是極熟悉的,提著槍拉著馬站在那裡,目光投過來,似乎在看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蕭若往前走了兩步……
「主公……」
本能地察覺到對方軍隊中有人有敵意,羅澤出聲提醒。
然而走在最前的銀甲將領抬了抬手,似乎無形中將那股敵意壓了下去……才令方才山雨欲來的氣氛稍稍得到緩解。
蕭若靜靜站了一會兒,沒見到那人有離去的意思,便明白過來了他的意圖,忍著腳上的傷,翻身重新上了馬。
對羅澤投過來的驚訝的目光回答道:「故人邀請我敘舊,你先趕回安定去帶兵來,從山下小路下去,不要讓他們發現。」說著,微微一頓,牢牢地看著他:「要快。」
……
不知為何,在麵對麵前這隊熟悉到不行的軍隊時,蕭若竟有些近鄉情怯,緩緩地下了山,再過了河,河水清淺,馬蹄踏在水裡,濺起微微的水花。
看一看河水,又看一看青草,一步一步,移動地極慢——
「喲……這不是涼州刺史麼。」一聲嗤笑傳來,聽出是故人的聲音,蕭若抬頭,看見不遠處鮑旭正帶人收拾著胡人身上的財務兵刃,一麵朝她冷言了一句:「這樣子,是做賊心虛麼?」
「鮑軍侯好。」蕭若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察覺到更近前的一個故人正將視線投在她的臉上,卻不知是不是真如鮑旭所說的那樣做賊心虛,始終未敢看他。
鮑旭冷笑一聲,不再搭理。
這邊重又回復了久久的沉默,直到對麵馬上的人先出聲打破了僵局……聲音還是一如從前的溫和:「常山趙雲見過涼州刺史。」
蕭若心裡微微一顫。
彭城破城之日,第一次見到他怒到極處的模樣,眼神似乎恨不得一槍殺了她……因此就算是時隔兩年,要這麼近距離地麵對他,蕭若心裡始終是犯怯的,隻怕他惦記著報仇,拿不穩手中的槍,一槍刺過來,以趙雲高超的槍法和對馬匹的駕馭,她絕對沒有活路……
然而還是猜錯了,槍還是在趙雲手中,握著,還有血跡,確實是凶器。
他卻隻是緩緩收到馬鞍邊,手輕輕地握著,神色淡淡的,沒有一點殺氣和狠色……
蕭若甚至是第一次在剛剛廝殺完的大將臉上看到這樣風輕雲淡的表情——彷彿不管是兩年前的背叛顛覆,還是方纔的搏命屠殺,都和他沒有絲毫的關係。
趙雲終究是趙雲,不是她和曹操一類人……蕭若看著他微微笑了,一笑之中,心裡也釋然:「將軍安好?」
他頷首,容貌一如從前,英俊挺拔,眸子還是極溫軟的顏色,帶著淡淡的無以言喻的純淨,也倒影著一絲銀色長槍上的銳利鋒芒:「安好,刺史呢?」
「我說好,將軍信嗎?」前一陣子的謠言,天下皆知。
她是漢賊,眾叛親離,被徐州所棄,跟著另一個漢賊曹操,幾乎要糾纏著共赴地獄——這些就算是在安定這種地方,應該也是能聽到的。
果不其然,趙雲不再言語,隻靜靜地看著她,半晌,淡淡轉了話題:「我不會侵佔你一寸土地,你可以帶著大軍放心回去了。」
這麼快就下了逐客令……
蕭若想了想,隨即意識到,這個人正一點不客氣地在自己的地盤上給自己下逐客令……
「嗯……趙將軍真的不佔一寸土地?」
「是。」彷彿這質疑的話帶給他什麼恥辱,趙雲表情雖然沒變,語氣卻不自在了。
蕭若看了看他們紮營的那座山,心裡疑惑更深,下意識脫口問道:「我還以為將軍會帶兵回幽州呢,怎麼到了涼州來?」
這話一問出口,饒是方才氣氛淡漠,也多出幾分凝滯的尷尬……
鮑旭一臉將說未說的表情,趙雲目光也稍有震動,旋即悄悄抹平了……「與刺史無關。」
看他們欲蓋彌彰的表情,蕭若便明白了大概……應該是出於某個將軍的某種習性,導致他們無意間走到了涼州邊境來……並且在既來之則安之,這裡長期安營紮寨,抗拒起胡人來。
這般一想,不由得「嗤」地笑出聲來……
趙雲臉上泛起了微微的紅暈,語調刻意壓得更加冷淡:「還請刺史速速回去。」
蕭若想了想,終究還是慢慢地道:「將軍,你們現在紮營用的那座山是在涼州吧?」
「是……?」
「我是涼州刺史吧?」
「……」
「你要用這座山,可曾跟我說過?」
「我是為了抵禦……」
「按照現在的價錢,這座山以及附近的田地算得上食邑兩三百戶了……也就是說,你在這裡住了兩年,欠我至少三千石的糧食。」打斷他的話,把賬算完,往前一攤:「將軍這是要還賬呢,還是要提醒我惦記舊情把舊賬一筆勾銷?」
「…………」白馬義從全軍無言半晌……
對蕭若仗勢欺人的行為感到十分憤怒的鮑旭首先一個開口了:「這裡都是牧羊牧馬的,哪裡給你找這麼多糧食去?」停了停,再次開口:「而且將軍抵禦羌胡,護衛一方百姓,你不是從中得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