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婧死裏逃生。
這個消息就像是落在生宣上一個墨點,在越來越濃的新年氛圍裏,蔓延發酵。
有人說見到她在城外土地廟,衣衫襤褸,同乞丐為伍;
有人說她在漁港的集市賣魚,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瘋瘋癲癲的,話都說不清楚;
也有人說她半張臉被大火燒傷了,整日戴著麵紗,混跡在南下逃荒的難民裏……
無論是什麼人在哪裏見過她,唯一的共同點,便是林晚婧在逃離火場的時候落下了終生殘疾,早已不是曾經風華絕代的大小姐,或者少帥夫人的模樣。
而這些傳言,在口口相傳的一次次渲染裏,變得越來越具象且生動,又在劉瑾不遺餘力的配合表演下,越發撲朔迷離,真假難辨。
雖然林晚婧的通緝令還沒有簽署公告,但她早已在日本各方勢力的黑名單之列:這個女人太厲害,既然不能為己方所用,那便隻能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葉秋珞立功心切,也顧不得判斷真假,被流言牽著四處奔襲,生怕被旁人搶了頭功,自然也無心顧及別的許多,正中了劉瑾的計。
不靠譜的流言鬧的滿城風雨,城防和葉家的家兵成日裏雞飛狗跳,這個年關,鷺洲城裏裏外外似乎格外熱鬧。
年關將至,各家的年終宴席也是時候提上議程,隻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曾今在鷺洲商會最有影響力的林家已做鳥獸散;
李家忙著向境外轉移資產,試圖規避越燒越近的戰火,自然也沒有心思張羅;
劉家大權易主,掌權的卻是個軟弱怕事的傀儡,葉家挾天子以令諸侯,但又忌憚劉瑾的勢力,懷揣野心卻不敢張揚;
唯有沈家借著日本商會的勢頭,籠絡各方勢力,毫無爭議的一家獨大。
於是沈家的年終尾牙宴毋庸置疑的隆重非凡,聲勢浩大。
也許是為了兼顧各方的體麵,這場原本定於聖誕的宴會,推三阻四的終於定在了十二月的最後一天。
一場辭舊迎新的盛會,自然要辦的大氣體麵——沈宅裏裏外外的每一重大門外都擺上了門鬆,祈福的蘆索出自京都有名的匠人,每一條都價格不菲。晚宴當日的名單上,不僅有鷺洲政商各界要員,各國使館洋行理事,周邊有名望的鄉紳名媛,甚至還吸引了時下當紅的演員明星,儼然辦成了跨年的社交盛會。
為了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陸家特地清整了一套別院,供這些客人們休息留宿,還請了東瀛街上最出名的三家妓坊坐鎮,可謂是體貼入微,無微不至。
因為晚宴之後還有慈善拍賣和社交舞會的環節,當日的晚宴開席時間自然訂的比較早,剛過了下午茶的時間,賓客們便紛至遝來,陸家寬敞的院子很快便被各路私家車車停得滿滿當當,無奈又隻好沿著門外的公路溜邊停了一長串,車龍卻還長的看不見頭。
赴宴的賓客均是鷺洲遠近指的上名的人物,沈家自是不敢怠慢,作為少當家的沈珺懿責無旁貸,親自領了人在大門口迎賓,這邊剛勾肩搭背的接待了李淩瑞,轉頭便見劉瑾自門外闊步而來,他今日難得的褪了軍裝,著了身槍灰色厚毛呢三件套,與他的凜冽的氣質相得益彰,隻不過還沒進院子,便被門邊的侍者攔下,兩人不知在交談什麼,但看得出來氣氛不太和諧。沈珺懿見狀,這便又與李淩瑞客套了幾句,抽身往劉瑾那邊去。
到了跟前,便見侍者手中拿著枚絞金絲景泰藍的三色堇徽章,承在劉瑾麵前舉棋不定。沈珺懿心中了然——三色堇是日本商會的會徽,讓參加晚宴的賓客都別上三色堇徽章,自然是向日本商會的獻媚之舉,劉瑾身為軍人,不接受自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