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的枯瘦顫唞的手指弄得煙草碎片掉在爐前地毯上,又由於手指晃動,沒法擦著一根火柴。於是,他在這小房間裏來回蹀躞了一二次,讓老頭兒吸幾口板煙,在吞雲吐霧中聊以自慰。

一會兒之後,他突然轉過身來麵對這領半薪的上尉,漂亮的臉上露出陰沉沉的莊重神情。

“馬爾東先生,”他慢慢地說道,觀察著他所說的每一個字的效果。“喬治。托爾博伊斯根本不曾搭海船到澳大利亞去──我知道。

而且,他沒有來過南安普敦;去年九月八日你對我說的謊言。是那天你接到電力傳送的信裏叫你這麼說的。”

肮髒的陶土煙鬥從老人顫唞的手裏掉了下來,碰在火爐的鐵圍欄上,撞碎了,但老頭兒並不勞神去找隻新的煙鬥;他坐在那兒,四肢發抖,天知道有多麼可憐地瞧著羅伯特。奧德利。

“這謊言叫你這麼說,你就把它象課文似的背出來了。但是,你九月七日並沒有在這兒看到喬治。托爾博伊斯,就象我現在沒有在這房間裏看到他一樣。你自以為你已經把那電力傳送的信件燒掉了,然而你其實隻燒掉了一部分──剩下來的一部分落在我的手掌之中。”

馬爾東上尉如今完全清醒了。

“我做了什麼啊?”他無可奈何地喃喃自語道。“啊,天哪!我做了什麼啊?”

“去年九月七日下午兩點鍾,”毫不留情的譴責的聲音,繼續說道。“有人見到喬治。托爾博伊斯,生龍活虎,身體健壯,就在埃塞克斯的一個府邸門前。”

羅伯特停下來看看這些話的效果。這些話並沒在老頭兒身上引起變化。他依舊坐在那兒,渾身上下發抖,瞪大了一籌莫展的可憐蟲的眼睛,呆呆地死死地張望著,他的一切感覺都給嚇得逐漸麻本了。

“那天下午兩點鍾,”羅伯特。奧德利重複說道,“有人看見我那可憐的朋友,生龍活虎,身體健壯,就在──就在我說過的那個府邸前。從那個鍾點開始,直到此時此刻,我從來沒有能聽說過有什麼活人看見過他。我曾采取措施,如果他還活著的話,這種措施必定會獲悉他的下落。我是耐心而仔細地采取措施的──起初,甚至還大有希望。現在,我知道他是死了。”

羅伯特。奧德利曾經準備親眼目睹老頭兒態度上表現出來的某種相當大的激動,但他沒料到,在他說出最後幾個字時,馬爾東憔悴的臉竟抽搐痙攣起來,非常痛苦而又邪氣害怕。

“不,不,不,不,”上尉用多半是叫喊的尖銳聲音反複說道,“不,不!看在上帝麵上,別提這個!別想到這個──別讓我想到這個──別讓我夢見這個!沒有死──出了點什麼事,可沒有死!也許,藏起來了!──也許,人家買通他不要拋頭露麵;可他沒有死──沒有死──沒有死!”

他大聲把這些話喊叫了出來,象一個發瘋發狂的人;他雙手打著自己白發蒼蒼的腦袋,在椅子裏前後搖晃著身體。他的虛弱的雙手不再顫唞,仿佛有某種痙攣的壓力給了它們一種新的力量,使它們穩定下來了。

“我相信,”羅伯特用同樣莊嚴冷酷的聲音說道,“我的朋友從來沒有離開埃塞克斯;而且我還相信,他在去年九月七日那天死了。”

這可憐可恥的老頭兒,仍舊用雙手拍打著他那稀稀朗朗的蒼白頭發,身體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匍匐在羅伯特的腳邊。

“啊!不,不──看在上帝麵上,不!”他聲嘶力竭地喊叫道,“不!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不知道你要求我想什麼──你不知道你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