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秋意濃,引燕南去,蹉跎時光。
光祿大夫自那日朝會畢,便在府閑居,白日走街串巷尋訪美酒,夜間各府家宴列席親近。時醉酒與太學生高談漢途建設,時迷離同賢儒士低吟風花雪月,蓋之,很多年都未如此輕鬆閑散,卻也找到了當年的浪蕩子生活。
這日張安又喝的伶仃大醉,扶院牆至府門,期間踉蹌步履引得街麵行人發笑,別家官長皆配車出行,唯光祿大夫喜徒步出醜,隨街嘔吐也有百姓自願清理。
說來也奇怪,張安未入洛陽前可是千杯不倒的體質,一入帝都沾酒便醉,口中胡話放浪也就沒有人深究了,說他是自保之舉,卻從未停過飲酒步伐,令人咋舌不解。
星辰目看對眼,府前石階好似搖晃,張安也是摔怕了,郎聲大呼道:“史阿,出來扶我!”
久呼無人應,張安隻得手腳並用爬上台階,不顧忌如玉公子,達官貴胄的形象。
“史阿?”張安再呼一聲,突然間猛拍額頭,狂笑自己失態忘事。
原來史阿親隨五人昨日已被張安遣返羽林軍,各自落了軍職,得了前程,這偌大的府上隻剩張安一人。
“呼!”
張安在石階之上坐了片刻,醒去酒勁,繼而起身,搖晃入了府門,至庭院處,見了一少年。
少年十二三模樣,麵相稚嫩,身材薄弱,神情卻做堅毅。雙膝跪於地,赤裸上身,背負藤條兩根,尖刺劃破皮肉,血凝至布褲。
“你是何人?”張安府上從不閉戶,常有太學生行走,但從未見過如此陣仗。
少年見了張安,神情略顯緊張,嘴角擠出一絲笑容,道了一句:“叔父。”
張安聽過很多稱號,有叫自己先生的,有叫將軍的,也有叫明公的,但從未聽過叫叔父的,難道洛陽現在改了風氣?開始認親戚了。
“你是哪家兒郎?來我府上作何?”張安靠在石柱上穩住身形,與少年郎問個細則。
“叔父在上,侄兒姓曹名昂,字子修,是……”
曹昂話語還未說完,張安便換了神情,大罵道:“滾滾滾,我與你父已恩斷義絕,此生再無瓜葛,也不必相見。”
“叔父容稟,家父自知對不起叔父,亦無臉來見叔父,侄兒自作主張,負荊請罪,還望叔父摒棄前嫌,原諒我家父親。”曹昂乃是曹操之子,言語殷勤,目色求和。
張安看著少年郎背部傷痕,心軟搖頭,為其解下藤條,語重心長的說道:“子修啊!何故受這苦楚?”
曹昂神情見而高漲:“叔父,願意原諒家父嗎?”
“唉!子修啊!先起來,安是個心軟之人,見不得汝受過,但曹孟德是漢之逆賊,漢之奸臣,叔父給你指條明路,不如過繼到我的門下,以免日後受了小人所累。”張安破口唾沫四濺,他可不認為今日隻來了曹昂一人。
“張仲定,汝要臉否?還想過繼吾兒!”庭院一角,長髯矮漢再也聽不下去了,跳出身形與張安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