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道左馮翊,臨晉城。
古有芮國,其西境有一同國,春秋初年,大荔戎沿洛水攻入同國,滅其國祚,新築王都,史稱大荔戎國,添為西戎八國之一。
秦厲公二十六年,兵伐大荔戎,覆滅此國,將芮,同二國境歸設臨晉縣,一直沿用至今。
時見太守府內,左馮翊王宏自收到王允信文之後積極籌措,如今已在臨晉城備戍七千餘兵甲,且各縣土豪紛紛響應,成合流之勢。而郡丞宋翼卻心生膽怯,遇策不決,多有推脫。
“使君,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天水校尉領三萬五千餘司隸卒在我等臥榻之處駐守,一旦起事實難匹敵,且若攻取不利,也會危及長安朝臣性命。”宋翼坐立不安,急切勸阻。
“哼!宋郡丞,汝這話是何意?若非上公,我等可有今日富貴?且長安朝臣何止千百,陳道可一一殺之否?他不怕引起天下士人之怒嗎?”王宏目作鄙夷,責怪宋翼膽小如鼠。
“使君,在下從未說過不攻,隻是我等需再積攢些力量,待各縣土豪連軍,亦有更大把握。”宋翼弱弱開口。
“形勢在前,哪容後退,汝若心懼,便留在府上吧,日後也莫以上公同鄉自居。”王宏不願再聽宋翼狡辯。
“你……”
正當宋翼怒目之際,一家侍入門:“使君,天水校尉到訪。”
王宏即與宋翼通了眼色,各自落座席位,嚴謹以待:“請將軍入府。”
遂,天水校尉孔顯大步入府。
自皇甫嵩拔為大將軍之後,常在長安城中行走,而孔立名便做了司隸營主帥,以校尉之職任三軍主將者唯此一人,可歎孔顯拜了個好老師。
“王使君,宋郡丞。”
孔顯身著銀白盔甲,腰佩劍器,拱手施禮。
“孔校尉今日到訪,有何要事?”王宏引客落座,聲微顫,心怕被孔顯察覺了兵事。
孔顯抬頭盯了王宏半刻,堂中沉默,似有肅殺之風,引得王宏汗濕後背。
“哈哈哈!王使君麵色何故如此難看?本將是來辭行的。”孔顯在軍中曆練多年,喜怒收放自如。
王宏心中大石落定,麵生輕鬆道:“孔校尉要去何處?”
“粟邑!”孔顯飲了一口茶水道。
“粟邑,小縣爾,孔校尉去那做甚?”宋翼追問了一句。
“張曹掾奉陛下之命在粟邑收容山民,近日粟邑匪患猖獗,德容兄特來書信求援,本將欲領司隸卒前去剿匪。”孔顯說話間不避二人目光,朗朗開口。
“原來如此,敢問校尉何時歸來?”王宏心中藏喜,真是天助也。
“卻無具體時日,且看匪徒有多少人,應在年底歸來,臨晉周邊防務就拜托王使君了。”孔顯起身再施禮。
“孔校尉且放心,臨晉城穩若泰山。”王宏,宋翼起身回應。
遂,孔顯出府,兩刻過後,堂中傳來肆意笑聲。
“宋郡丞,天意如此,我等大事可成。”
宋翼卻不像王宏這般樂觀,即幽幽開口道:“使君,此事實有蹊蹺,雖說冬日多有寇犯,但孔顯領全軍去剿匪,如牛鼎烹雞。且這前後時日如此恰當,似乎另有圖謀。”
膽怯之人必左右顧忌,思慮更多,宋翼此態展現的淋漓盡致。
“莫要再說!苟且之人豈知磅礴之誌。”王宏甩袖離席,隻留宋翼在堂中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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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歸長安城,未央宮。
此日,雍帝邀從事陳道入宮對弈,陳道清晨便乘車至宮門,即步行至宣室殿前石階,靜立待帝王傳召。
時天公不作美,忽起朔風,傾刻鵝毛大雪,盡落陳道青衣絨袍,染發白如玉簪色。
巍峨宮殿,階上時見侍者往來,階下空蕩青石場隻立一人,悠悠遠景,盡顯蒼茫。
羽林郎馬超見狀快步走下石階,欲扶陳道入殿。
“先生,殿中有暖爐,且入殿等候。”
“孟起,如此雪景,不賞豈不可惜?”陳道搖頭笑拒。
“先生本是灑脫之人,陛下不會怪責先生的。”馬超多次見過陳道的放浪形骸,但他隻要踏入這宮廷便如換了一個人一般,嚴絲不苟,步步謹微。
陳道不言,亦不動。
“先生,此間又無外人。”馬超再勸言。
“孟起且記住,君臣之禮不是做給外人看的,人心易幻,磐石之誌需從微小,方不被外物所動,生了苟且懦弱之心。”
沒有人天生就是大公無私,忠義無雙,陳道也有貪欲,隻是他在盡全力遏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