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依,眼前看起來極度便扭,卻偏偏渾然天成的兩個人,讓他忍俊不禁。

仿佛是在這一刻,他才忽然揭開了所謂父母的另一種麵目和人生,也才第一次意識到菲瑟安排的這場錯位穿越的有趣之處。

少年抿著唇,笑容淺淺淡淡,卻一分不留地擴散在整張臉上,晶瑩而剔透。

然而,讓少年和冰依都詫異難解的是,祈然看完那幾張畫,居然隻是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原來是大哥留下的。”

他的表情無喜無怒,也沒有任何迫人的寒意:“清晨寒氣重,在這裏容易受涼,下去吧。”

冰依眨了眨眼,看著他;少年也看著他。

冰依甚至想轉頭看看天空,瞧瞧是不是太陽正準備著從西邊升起來。

祈然卻自顧自笑了,他將畫收進懷裏,一手捧起那套喜服,一手牽住冰依,淡淡道:“走吧,回去再睡一會。我去準備早餐。”

相互依偎的兩人,慢慢消失在樓道轉角,祈然的左手上還托著一套大紅的喜服。

一場本在預期中的暴風雨,就這樣莫明其妙結束了。可走在後頭的少年,卻用手指輕輕磨娑著自己的下巴,抿嘴笑了。

那笑,真是有幾分明快的,欣然的,了悟的,幸災樂禍的……詭異。

**************************我是那腹黑的分隔線*****************************

直到晚上,祈然一直溫柔體貼,正常無事,冰依渾身緊繃的弦就漸漸鬆懈下來。

鬆懈下來,她就又感覺到疲倦,是很奇怪很突如其來的,一種起自身體深處的疲倦。仿佛是隻要她閉上眼,就會醒不過來一般。

不過她並沒有睡,因為她心裏還記掛著早上這件事。

衛聆風所為她做的,這船上所蘊含的點點滴滴,她若說一點也不感動,那是絕不可能的。可她對於這些付出,卻都不能給予回應,也不能等價得償還回去。那麼,她能做什麼呢?

——衛聆風,那麼,我們說定了。你的真心就先寄放在我這裏,我會帶著它暢遊這個世界,看遍天下奇觀,曆盡人間喜樂,直到……你收回去的那天。

冰依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托著下巴沉思:帶著他的心遊曆啊!這話說得是好聽,可要怎麼實現呢?又不是現代高科技衛星轉播,我還能給他來一個現場直播。在這裏,連數碼相機也沒有,說什麼帶他遊曆,可真是空口說白話了。

如果,能讓他知道,我們所經曆過的一切;如果能讓他看到,我們所見到的奇景。哪怕隻有一點點,也比什麼都不做好啊!

冰依忽然一震,她的眼睛瞬間泛起了亮光,她覺得自己好像忽然之間找到了某條出路。

即便沒有數碼相機,沒有錄影設備,可她至少還有紙和筆啊!她還有眼睛可以看,有腦子可以記啊!或許手動的記錄和傳遞真的有限,可是至少也該讓他知道,天和大陸外還有很多很多全新的世界,沉重包袱外還有很多很多值得展顏的好事。

哪怕真的隻是讓他舒一舒眉,那麼所有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想到這些,冰依忽然有些興奮,疲倦感頓時消去。她一刻也不願耽擱,便從書櫃中取出紙,又拿出隨身攜帶的鋼筆,沾著墨,開始落筆。

“這隻是一份草稿,也許以後有時間我會再做整理。你一定無法想象,在天和大陸以外,在海的另一麵,還有著如此奇妙的世界。玻拉麗斯號在海上航行了三個月後,我們迎來了一場暴風雨……”

筆鋒一開,便流暢得再也不願停下來。所以直到入夜祈然從駕駛室歸來時,冰依還沉浸在自己文字的世界裏無法自拔,以致於,連祈然就站在一旁,安靜看著她寫也不知道。

冰依寫著寫著,忽然發現燭火竟莫明其妙變亮了。她一抬頭,才發現是祈然在添燈油,撥動燭芯。她一怔,脫口道:“祈然……”

祈然笑著點點頭,走回來,拿起那幾張寫的密密麻麻的紙:“這些,想寄給大哥的嗎?”

冰依點點頭,緊張地看著他:“你不同意嗎?”

祈然再笑:“我看上去,當真有如此小氣嗎?”

冰依很想再點頭,可此刻就算再借她十個膽,她也不敢。隻得幹笑。

祈然將這些紙放在桌上,又取過一張大頁的,拿起毛筆隨意勾勒了幾下,抬頭看著她道:“隻有文字,畢竟太過單調了,若再配上些圖,大哥或許能更容易了解這些古怪的世界。”

冰依的眼睛亮起來:“你肯畫?!”祈然的畫技有多高,冰依是再清楚不過的,隻要他願意他有心,那麼傳回去的信息,與數碼相機拍的,又有何區別?(容許我誇張吧~XD)

祈然略側了頭看著她,笑容雲淡風輕:“我為何不肯?大哥也是我的大哥。”

於是接下去,兩人便開始一個寫,一個畫,間或交流一下。籠著薄薄燈罩的燭火偶爾發出“劈裏啪啦”的爆裂聲,在這安靜的屋裏,卻不顯得突兀,反有種奇特的溫馨。

冰依終於放下筆來,她伸了個懶腰,抬頭看了看時間沙漏,不由一怔,原來都午夜十二點了。沒想到她們一下子就努力了這麼長時間。